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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衛州城內的藥材早就消耗殆盡,外頭的送不進去,即算是送進去了,也輪不到池修他們。
沒有人知道池修到底是哪天咽氣的。
楊五隻記得,軍情奏報送回來池修的死訊時,正是池家夫人臨盆當日。
作者有話說:
第39章 三人成虎
那時疫病四起, 又隨著流民到處蔓延,天災人禍致使各地都不太平。
凡染病而亡之人,未防不測, 屍骨都會被就地焚燒。
別說屍首了,就是連個供人念想的遺物都不曾留下。
池家夫人經歷分娩之痛, 身體極度虛弱, 楊五更不敢將死訊告知, 只能一邊拖延著真相, 一邊多來看顧他們母子二人。
時間一長, 不僅是池夫人愈發不安, 就連街坊里的流言也多了起來。
楊五再也瞞不過去,只好將池修的死訊告知池家夫人。
池修父母兄弟俱已亡故,池家夫人替他操辦了葬禮。可就算如此,有關池家夫人和楊五的流言還是沸沸揚揚地在街坊中傳遍了。
一開始,他們還會不厭其煩地解釋緣由, 試圖化解這天大的誤會。
但三人成虎, 流言發展到無法遏制的地步, 他們無論說什麼都無濟於事,甚至越是說得多,越是容易被人捉到錯處。
到後來, 就再懶得與人辯解什麼了。
就連池昭自己也聽信了外頭的流言,以為那才是真正的身世。
「你絕不是誰的私生子,我跟你娘也從來都是清白的,從未有過任何逾矩。」
楊五抹去眼淚, 輕撫著池昭額前的碎發, 「你父親的事, 小時候不說, 是你還不懂事。可等你懂事,我跟你娘又都不知道該如何跟你開口……」
「我們並非是有意欺瞞於你。」
池昭喉嚨發緊,眼眶也酸澀難忍。心頭沸沸湯湯,皆是那個既陌生又讓他期期艾艾的字眼——父親。
他不是小雜種,他的父親是堂堂百夫長,是死得其所的大英雄。
仿佛是天大的冤屈得以平反,池昭心中五味雜陳。
楊五想囑咐的話仍有一肚子,「你也莫去怪你娘失手打死了人,她承受得太多,心中的苦楚都是無法計量的。」
寡婦與人相好這檔子事,落在男人身上,無非就是多些白眼和閒話。可她一個女人要面臨的卻會是眾人的排擠、欺辱和不堪入耳的指責聲。
池昭默然聽著,許久,才反應過來:「我不怪我娘。但我娘她畢竟打死了人,無論如何都是做錯了。」
楊五垂下頭,說不出話來。
「五叔,你明白你是為了我跟我娘,才將我們都藏在客棧里。可是,一來那裡並不如五叔你想的那般好,說它是人間煉獄也差不多。二來,我娘她已經做錯了事,我不想五叔你再因為我們犯下更多的錯……」
池昭看在眼裡。
客棧那邊的人個個都不是好惹的,若是救下他們娘倆的事無利可圖,絕不可能出手。
楊五一定付出了什麼池昭不知道的代價,對方才願意出手搭救。
說是搭救,可他們卻將母親和自己分別看管在前後兩院,久不能相見。更不讓他們與楊五相處,好似生怕被人發現了他們之間的聯繫似得。
池昭咬著牙,這根本就是威脅和囚禁才對啊!
楊五早被池昭這番話說得徹底失神。
回望這三年間,猛然間竟覺得一切都荒唐無稽起來。
雖然他從未後悔過救出池家夫人,但卻不該為了遮掩一處的錯,就犯下更多的錯。撒了這個謊,就得用更多的謊來圓。
最終一步錯,步步錯。仿佛是有一雙無形的黑手,推著自己踏入暗無天日的深淵。
接著往前行去,是猶未可知的淤潭。
可若現在回頭,也照樣是身陷這京兆府獄中。
兩條路,到底該選哪條……
也正是此時,隨著一抹月光泄入,楊五的視線落在了牢門外徐徐而來的周沉身上。
他在門外聽了許久楊五和池昭的對話,也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聽了個差不多。
楊五本性不壞,只是肩上背負太多,讓他不得已成了被人利用的棋子。
現如今,就看到能否有所覺悟。
他負手而立,聲色冷冽果決,「究竟哪裡才是龍潭虎穴,你可想清楚了?」
池昭登時一個激靈,儘管自己手腳間也纏著鐐銬,但依舊挺身站在了楊五之前。
個頭雖不高大,卻頗具男子漢頂天立地的氣勢。
此時再見周沉,池昭當年的記憶也慢慢浮現出來:「我娘的案子,當年就是你審的?」
周沉頷首,「你娘用石杵重擊兩名老嫗,兇器與死者屍身的傷處一致,與你娘所供述的也都符合。此案,鐵證如山。」
池昭抵死咬牙,熱淚驀地滾落一地。
前後兩人都證實了當年的真相,由不得池昭再心存僥倖。
臨到此時,楊五才撐著牆磚艱難起身,「周少尹,你不是想知道有關客棧的事嗎?只要你答應我,繞過他娘的死罪,放他們一條活路。我願將一切都告知於你……」
周沉皺眉,雙唇緊緊抿著。
這案子,池昭母親雖說有三分無辜,但終究在衝動之下鑄成了無法挽回的罪過。案發後,楊五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聯合高朗和刑部,再犯下換死囚這等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