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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孫亮捏著「陳記」的木頭招牌,跑遍了藏在西市犄角旮旯的食攤小販,直至宵禁來臨,一無所獲的他被金吾衛趕回了住處。
今日一早,宵禁解除, 他又趁著朝食的時間找遍了所有的食攤。
依舊難尋陳娘子的蹤跡。
希望越發渺茫, 他只好咬著牙來求助周沉。
因著京兆府楊五之案還未審出結果, 生怕周沉忽視陳娘子失蹤一事,孫亮甚至打了一路的腹稿。
準備好的說辭還沒吐出半個字,他就先碰見吟風從廨署里轉出身來。
吟風神情懶懶, 提點他道:「值守的衙役大哥說周少尹和趙司法一早就去查案了。」
孫亮腳步瞬間凝滯,結巴著問:「可有說過何時回來?」
吟風手裡還握著帶血味兒的荷包,遺憾道:「才剛走,怕是不會很快回來的。」
話音落下, 孫亮就已經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
見他神色不安, 吟風原想問問發生了何事。
但又怕是案件的機要信息, 不好問出口, 猶豫了會兒,才訕笑著問道:「你……吃了嗎?」
哪知這話恰好落在孫亮痛處,他找不到陳娘子,不僅朝食沒胃口吃,昨日傍晚也沒來得及吃東西。
舌根早就餓得發苦,可除了陳娘子親手包的雲吞,他一概不想吃。
孫亮埋頭下去,默而不答。
這副模樣,顯然是打算站在原地死等周沉回來了。
吟風撇撇嘴,不再自討沒趣。待重新將荷包妥帖收進袖彀後,便回了公廚,趕著準備未做完的朝食。
方才那名少年尚且被捆在公廚小院的銀杏樹幹上,吟風堅稱要等周少尹回來裁決,衙役們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吃飯時少不了要與他逗弄幾句。
少年面色鐵青,又掙扎不動,只能恨恨地盯著吟風。
注意到那像是要殺人的眼神,吟風朝他盈盈一笑,順勢晃了晃沒收來的荷包,接著一如往常地做起餐食。
熬豆漿和點豆腐腦的工作,吟風已放心地交給了雜役小鼎。另一名雜役大勺一如既往地負責燒柴,油鍋已經燒好,吟風將提前醒好的麵團切成長條,兩相交疊後再舒展抻長。
直至面棍細如筷箸,再投入到尚且平靜的熱油中。
油鍋頓時滋啦一聲響起,圍繞著面棍的是放蕩不羈翻湧著的油花。
吟風駕輕就熟地用筷子將面棍輕輕一壓,壓力與浮力的雙重作用下面棍在油鍋里巧妙地翻滾了幾圈。
加入過微量明礬的麵粉此刻就像是受驚的河豚,砰地蓬髮成了手臂粗細的油條。
與此同時,空氣里的麥香和油香也已經順著清風飄蕩了滿院。
若是普通的油條,到這一步驟便已大功告成,但依照吟風的口味,還得趁著冒熱氣時,在芝麻中滾上一圈。
裹上一層芝麻的油條,原本單一的口感就會立馬凸顯出層次。入嘴去,油而不膩,酥香掉渣。再佐以熬製好的豆漿或是咸豆腐腦同吃,滋味更是豐腴。
綁在銀杏樹上的少年被香氣勾起饞蟲,卻只能吞下滿口津液,和樹幹與繩索做些徒勞的掙扎。
朝食的時間過去,吟風更是明目張胆地找了張板凳坐在銀杏樹旁邊,右手舉著油條,左手端著碗豆漿,呼嚕呼嚕地餵飽了自己。
末了,她促狹地看著少年,「想吃嗎?」
少年哪裡抵禦得了這般誘惑,他果斷服軟:「你肯給我?」
既然周沉遲遲不回來,吟風只好自己出馬先行審問一遍了。
她正色道:「若是想吃就老實交代,你有沒有傷過人?」
「沒有!」少年急急反駁,「我就只是騙點錢而已……」
吟風咬著唇角,故作兇狠地豎起眉頭:「這裡是京兆府衙門,你敢說謊,下場不是板子就是皮鞭,保准你皮開肉綻,後悔生出來這一遭!」
少年頭搖得如同撥浪鼓,「我真沒有!」
他瞳色並無閃爍,手指也不曾發抖,神情中略有些憋屈和不耐煩。以吟風的經驗來看,的確不像是撒謊的人。
可這荷包里藏著血味,又該作何解釋?
那血味尚且新鮮,許是近幾日剛剛發生的事情。
她又不死心問:「最近幾天,你都騙過誰的錢?」
少年皺眉略一思索,「那可多了去了……」
「你還想不想吃油條啊?」
吟風威脅完,少年當即恢復了認真的表情,細細回憶道:「西市賣炊餅的王爺爺,成衣店的何娘子,還有一家漿洗衣物的母女也讓我給騙了,還有……噢,我還撿到了些錢,就在西市里巷。」
「撿錢?」
「那個銅板上頭還帶著血呢!」少年眯縫著眼想起,「是家賣雲吞和胡餅的食鋪,當家的也是個小娘子,與姐姐你……身量年歲差不多。」
眼見著已經問出了些眉目,吟風略松下口氣,正欲接著問下去,卻被小院外突然現身的孫亮打斷。
只見他臉色黑沉,腦後都勾著怒火似得衝進來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衣領。
少年本就被捆在書上,重重繩索壓制下胸口早就悶疼,現下又被孫亮拽起來,疼得他差點昏厥過去。
孫亮在院外聽得並不真切,只聽了後面兩句便沖了進去,不由分手地質問他道:「你對陳娘子做了什麼?」
少年被壓著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臉頰頓時憋地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