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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8:05 作者: 雀知
但這酸爽,又不同於陳醋那般鮮明奪目,好似只是為了提醒食客即將到來的未知冒險,於是刺痛舌頭的辣味開始大戰旗鼓地將味蕾占據。
再咀嚼上兩口,酸辣交融在口齒間,變成流火逃竄。
「……痛!」
陶玉笛眼眶一紅,淚水即將湧出,吟風向侍女使了個眼色,後者適時倒了一杯甜酒釀,送到陶玉笛手邊。
吟風對天發誓,她放的泡椒真的不多。
她做這嘗試,實則也是存了讓陶玉笛接受後,能順勢拓展辣椒種植範圍的念頭,若是給頭回嘗試的人放太多,難免趕客。
往後還想要做火鍋呢,得留著。
陶玉笛飲完甜酒釀,滿臉困惑,「小風姑娘,這就是你說的……好吃?」
她說得斷續,辣椒進喉嚨後還促使她咳了兩聲,額間也發了薄汗。
周沉也是同樣。
他此前並沒有在公廚嘗試過油潑辣子,剛剛聽了一路,也沒能想像出具體的味道來。
辣椒在他嘴裡,像是有小人拿著針尖麥芒在不間斷地刺他,喝了幾口甜酒釀也不曾緩解,甚至頭腦都有些發暈了。
陶成陽見狀,只敢嘗試吃了指甲蓋大小的碎肉。
嘗完後硬著頭皮打斷陶玉笛的問句,「太好吃了!別出心裁,風味獨特,真不愧是公廚的廚娘啊!」
只有先前吃過油潑辣子的趙士謙,熟稔地仰著脖子直呼過癮。
陶玉笛皺眉,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味覺來。
她將信將疑地又夾了塊肉,接著喝了更多的甜酒釀。
也不知是她不信邪,還是徹底著了吟風的道,總之手裡的筷子是不曾停下了。
一旁的趙士謙甚至用湯匙盛起幾勺紅油,往米飯上一澆,餓死鬼投胎一樣地專心乾飯。
吟風眯著笑,心道,不愧是老饕,真會吃。
吃到酒足飯飽,最後剩下的竟然是小廚房送來的一盤鹿肉。
要知道雞肉的價錢,還不足這鹿肉的百分之一。富貴人家的宴席上,雞肉最多只能做個陪襯,很少會是主角。
借著這個頗有些詭譎的飯局,陶成陽沒少恭維周沉和趙士謙,妄想這二人能幫他說些好話。只是前者八風不動,後者醉心飲饌,可謂是碰了一鼻子灰。
到快要走時,吟風才背過身輕聲詢問周沉。
辣椒出自陶府,她免不了想要做筆生意。但拿不準陶府被撤去皇商官職後,京兆府是否能從他這裡購入食材。
周沉將審視的目光落在陶成陽身上,問吟風,「你要同他做生意?」
「我是想和陶小姐做生意。」
夏茉娘一案由陶恭和陶成陽二人的貪念聯手促成,但陶成陽直到現在還心有僥倖,深覺自己無辜,一舉一動儘是投機取巧的諂媚。
倒是陶玉笛快人快語,對於陶府應得的懲戒坦然接受,不發一言。
貴妃娘娘撤了他家的皇商官職,禁止陶府與大內交易。但諸如京兆府之類的官署本就不是大內之中,同陶府進些食材,也沒什麼干係。
周沉看向陶家父女,正色道:「若往後陶家是交到這位二小姐手中,能說的話,我自然會說。」
陶玉笛不卑不亢,目色深沉而堅定,「我不會接手陶家的花卉生意。學醫數載,玉笛此生,志在懸壺濟世。」
吟風和陶成陽不約而同地「嘶」了一聲。
「辣椒呢?」
「你這個不孝女!」
「辣椒?」陶玉笛無視陶成陽的反應,只是逐字逐句思索道:「辣椒……味辛,或能溫中散寒,除風發汗。用以醫治冷癖,說不定會有奇效。」①
沒了花卉生意作為支撐,從今往後陶府只會愈發頹敗。
陶玉笛尚年輕,有從來再來的勇氣,但陶府諸多花匠還指著這些生意養家餬口,沒理由也斷了他們的生路。
況且藥食同源,她現編的那段話也不算空口白舌,是有些道理在的。
當著滿身頹然的陶成陽面前,吟風和陶玉笛三兩句就初步敲定了辣椒的種植和供應計劃,只需過幾天讓陸司簿手下來個人,仔細簽下份文書就成。
陶成陽癱坐在原地,終於意識到,這下不僅是天要亡我,更是後繼無人啊!
在陶府耽擱許久,外頭的孫亮早就等得又餓又困,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啃著油紙包起來的胡餅。
不用說,肯定是從陳娘子那裡買來的。
等待他們一行人出來,孫亮不由得長長出了口氣,「這案子可算是結了。」
結了嗎?周沉神色之間絲毫未有一絲放鬆。
他道:「還沒有。」
眉間微蹙,聲音冷冷。
那一瞬,孫亮無比懊惱自己多言,腦中不禁飛快思索起來,他到底遺漏了哪個環節,片刻過去冷汗已冒了一額頭。
這模樣像極了熬夜打遊戲的熊孩子第二天被老師抽查背誦。
吟風深表同情,同時也跟著思索起來。
她聽來的故事不甚完整,唯有一個情節記得很清楚。
夏茉娘是被她親爹賣進青樓的。
這時孫亮也已經反應過來,他擦著冷汗,「少尹是說,還有夏茉娘的親生父親,把她賣給杏雲館的人。」
出事後,陶恭遠在京郊的父母親族接到消息就迅速趕來,在仵作驗屍之後已入土為安。
而夏茉娘,一直都無人為她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