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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3:02:35 作者: 元月月半
    村裡的生活苦,也要看和誰比。跟顧承禮和沈如意這類雙職工且工資高孩子小的家庭比是沒法比,但遠比城裡那些一家只有一個正式工,還要養幾個孩子的好。

    農閒時可以下河摸魚,弄些野果子野蘑菇野木耳,還可以在宅基地上種些豌豆黃豆芝麻之類的,再養些雞鴨,留著自己吃也行,送去收購站也行。反正只要勤快,不趕上洪澇災害的大荒年,小日子還是挺滋潤的。

    現今正好是豐收季,除了懶漢家家都有餘糧,王然和李玲坐下跟眾人一顯擺那掛麵有多白,打算農忙過後就回娘家的人登時也想和她換掛麵。

    王然和李玲正擔心掛麵保不住,自然是誰換跟誰換。

    妯娌二人返回家中,王然拿掛麵,李玲去找乾淨的面袋子。顧承禮向沈老爺子匯報沈如意和三個孩子的情況的這麼一會兒,掛麵就全換出去了。

    最先找王然換掛麵的人卻沒有離開,等人都走了才問,「真的就只有掛麵?」

    「你還不信我?」王然反問。

    那人不信,「你們家老三不是這麼不講究的人。以前手頭上沒錢都不忘給孩子們買幾包糖,現在他們自己管錢,你說只有掛麵誰信。」

    王然看一下李玲。李玲到裡間把四盒麥乳精拿出來。那人眼中一亮,「我就知道得有這東西。我家沒豆面和玉米面,拿錢買成嗎?」

    「不成。」王然搖頭,有些為難,「換雜麵老三能理解,賣錢有,有點不大好。」

    那人也覺得不大好,被人知道了還是投機倒把,「聽你婆婆說那邊是部隊,所有人住一塊,連種菜的地方都沒有?要不,我再添點,咋樣?」沖王然努一下嘴。

    王然想想,「也行。」

    「我回去拿了。」五十來歲的女人抱著掛麵就走。

    十來分鐘,又拎著一小包東西回來。

    李玲的小女兒才十一,還有些小孩心性,見狀就忍不住打開,一看裡面全是些干木耳干蘑菇干豇豆乾茄子片,頓時嫌棄的撇嘴,「你就拿這些跟我們換?」

    當然還有錢。但不能讓孩子知道,一禿嚕嘴說出來,傳到誰耳朵里都不好聽。

    要換東西的人道:「你個小丫頭知道啥。我們用清水煮肯定不好吃。你小叔小嬸有錢,買幾個豬蹄或者一副豬下水,多放點醬油,跟這些東西一燉,美著呢。」

    小姑娘不禁轉向她娘。

    「你有空你做。」李玲道。

    小姑娘不會做,更不知道去哪兒買豬下水。對老百姓來說,天大地大都沒田裡的莊稼大,不看著糧食入糧倉,就是村裡的懶漢也沒心思干別的,李玲自然也沒空。

    這個道理三歲大的孩子都懂。小姑娘不敢鬧。李玲道,「她就跟你大伯母換一瓶,不和咱們換,回頭我拆一瓶,讓你們幾個嘗嘗味兒。」

    小姑娘忙問:「真的?」李玲點一下頭,小姑娘就往外跑,迫不及待地告訴哥哥姐姐們這一好消息。

    那人見孩子出去,立即把錢給王然。

    王然和李玲又把她們存的乾菜拿出來,用顧承禮裝掛麵的袋子裝大半袋,就在家等顧承禮。

    沒人得空送顧承禮,顧承禮要走著去坐公交車,所以也沒在地里耽擱太久。村里人陸續上工的時候,顧承禮就走了。

    掛麵沒了,幾瓶麥乳精雖然不便宜,但也不值得仨孩子在家盯著,王然和李玲在瓶子外面裹幾張紙,往鍋底下草木灰里一塞,就鎖上門下地。

    她們前腳出門,院裡就多出一人。

    女人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扎著兩個麻花辮,長相清秀,可那神色很是刻薄。不是顧絨花又是哪個。

    顧金柱家的堂屋和廚房中間有個小胡同,牆高不過一米五,顧絨花就是從這裡翻進來的。經錢綠柳指點,顧絨花已會摘門。三兩下把木門摘掉,顧絨花進去好一通翻找,不但沒找到一分錢,一根麵條,連剩菜剩飯也沒找到。

    倒是在櫥櫃裡找到半框饅頭,但全摻了玉米面和高粱面,還是雜麵多白面少的那種。顧絨花嫌棄的多看一眼都覺得噁心,以至於氣得連門都沒安回去。

    饒是王然和李玲有心裡準備,傍晚歸家看到堂屋門敞開,衣服被子亂成團,也險些氣暈過去,當即就讓顧金柱給顧承禮寫信。

    顧金柱不識字,就讓他大兒子寫。

    十七歲的少年看到這一幕也氣得不輕,「給小叔寫信有啥用?」

    「告訴她你奶奶和你姑幹的好事,她倆以後死在屋裡都沒人問!」王然氣得咬牙切齒。

    顧金柱不禁皺眉,「說啥死不死的,東西不是沒丟嗎。」

    「這是東西的事嗎?」王然瞪著眼問,「這是明搶!」指著滿床衣物,「你娘沒把你當成丫鬟使,你是無所謂。」轉向顧銀柱,「我今天就把話擱這兒,以後她死了,你和你大哥誰愛去誰去,別想我們去,更別想老三跟如意去。我拿老三那麼多錢,我是沒臉叫他們回來給那個老女人送終。」

    李玲接道:「我也沒臉叫人家回來出一份棺材錢。」

    王然的大兒子看看滿腔怒火的娘,又看看一臉尷尬加心虛的爹,「信寫還是不寫啊?」

    「寫!」王然一錘定音。

    顧金柱張了張口,「這事又不是娘乾的。」

    顧銀柱聞言連連點頭,「她一直在地里沒回來過,是絨花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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