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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59:17 作者: 樓不危
金絲雀也會死的。
他站在窗台前,眺望著遠方連綿起伏山脈,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真的有來世,他不想做人了,做人太累了。
他想做夏天飛在窗紗上面的小小蟲子,朝生暮死,永遠活在這一日裡,不需要擔心明天。
但或許這些小小的蟲子也有他們自己的煩惱。
轉眼間便是盛柏年的生日,圈子裡的人為盛柏年輕聲舉辦了一場酒會,酒會上,盛柏年聽著周圍賓客們說不盡的奉承的話,心中莫名煩躁,手機響了幾次,然而宴會上實在太吵鬧了,直到他去陽台透風的時候才聽到自己的電話在響,電話是程郁打過來的,他接通後,詢問程郁:「有什麼事嗎?」
程郁正要開口,卻聽著電話里傳來葉錦的聲音,在問盛柏年:「盛先生,你怎麼在這裡呀?」
「沒有,」程郁沉默了一瞬,在盛柏年將要把電話掛斷的時候,程郁又跟了一句,「生日快樂。」
然後他不等盛柏年再說什麼,就掛斷了電話。
他躺在床上,神思卻不知道回到哪兒去了。
他想起那個下著雨的夜晚,盛柏年自始至終沒有出現,今天晚上,他同樣沒有沒有陪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這句生日快樂到底是送給他了,
遲到了好幾年的生日快樂終於是送給他了,程郁的嘴角微微向上揚起一些,他閉上眼睛。
遲到的人從來不是他。
這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
月光黯淡,仿佛蒙著一層淺淺的紅色光暈,他的身體開始緩慢地變形,仿佛聽到血肉破裂的聲音,那種聲音伴隨著雨落聲在他的耳邊無休無止,沒有盡頭。
月光落在他的臉龐上,他想要睜開眼,卻又不知道自己此時還能夠看清什麼。
早已結束了。
早已結束了。
酒會已經結束,盛柏年托人將程嘉言從福利院中接了出來。
程嘉言坐在副駕駛上,他答應過程郁,要乖乖待在福利院中,只是聽過來接他的人說程郁在盛柏年那裡,他才答應了下來,得到福利院院長的允許後,跟著那人從福利院中離開,他希望爸爸見到他的時候不要生氣。
他只是太想爸爸了。
爸爸也會想他的吧,爸爸會理解他的吧。
程嘉言看著盛柏年將車停在路邊,去還沒有關門的蛋糕店中買了一個蛋糕出來,程嘉言問他:「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是啊。」盛柏年笑著回道。
程嘉言哦了一聲,沉默了好半天,對著盛柏年說了一句:「那祝你生日快樂。」
盛柏年回了一句謝謝,他從葉錦還有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一些關於自己與程郁間的往事,他自己的腦海中偶爾也閃過一些從前的片段,他和程郁或許有戀愛過,可是程郁最後卻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是程郁對不起他的。
盛柏年一直這樣以為著,他想要與程郁徹底斷了關係,卻又始終放不下他,直到最後看到他喪心病狂地謀劃要害死葉錦,他覺得程郁已經瘋了。
希望程嘉言的到來,能夠讓程郁不要像之前那樣瘋狂了。
盛柏年停下車,帶著程嘉言進了別墅中,別墅里一片漆黑,沒有開燈,他想或許程郁這個時候已經睡下,雖然這個時候並不太晚。
他帶著程嘉言上樓,推開程郁臥室房間的門,打開房間的燈。
房間裡面,青年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鮮血染透了身下的床單,像是開了大片大片永不凋零的玫瑰,他的唇角帶著微笑,仿佛陷在一片美夢之中,再也不會醒來。
一如他多年前死去時的那個雨夜。
跟在盛柏年身後程嘉言看到不到房間裡面的場景,只是看盛柏年站在原地不動,小聲問他:「我爸爸呢?在裡面嗎?」
盛柏年聲音沙啞,從頭到腳的血液都被冰凍,渾身僵硬,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對程嘉言說:「……他可能出去了,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
程嘉言有些不信他的話,疑惑地望著他,盛柏年說:「你先下樓去玩一會兒吧。」
說完,他進了屋子裡,反手將門關上,把程嘉言留在外面。
盛柏年走到床邊,俯視著一身是血的程郁,輕聲詢問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程郁依舊躺在那裡,什麼反應都沒有,他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
憤怒、羞惱、震驚……各種各樣無法分清的情緒霎時間席捲盛柏年頭腦中所有神經,他俯下身,低著頭,與程郁額頭只離了不到二指的距離,濃烈的血腥味將盛柏年也包裹在裡面。
如果程郁此時還能夠睜開眼,看到的應當就是盛柏年這雙如野獸一般恐怖的眼睛,他逼問程郁:「你又在耍什麼花樣?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嚇到我了?」
青年仍舊是那副表情,靜靜地沉睡著。
他低吼著程郁的名字,想要將他從睡夢中喚醒,但是死去的青年始終無動於衷,他聽不到,也不會再睜開眼,看看他了。
盛柏年僅剩下的那一點理智讓他恍然覺得自己此時就像是一個氣急敗壞的小丑,唯一的觀眾對他的表演視而不見,無動於衷,甚至面帶譏誚。
他做什麼都無法改變眼前的這一切了。
盛柏年無力地坐在冰涼的地磚上,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面對程郁冰冷的屍體,他從來沒有想過,昨天還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會在今天突然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