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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59:17 作者: 樓不危
直到程歸遠康復了幾個月後, 白晨在無意間說了這件事,程歸遠才知道給他捐腎的人是安錦然。
在此之前,程歸遠對安錦然的印象僅限於這是一個娛樂圈裡的年輕人,有些欣賞他,但因為知道程郁與他的關係不是很好,也到此為止,出了這件事後,他與安錦然的接觸多了些,漸漸發現這個年輕人性格很好,有天賦,也很努力。
常常讓程歸遠覺得這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而那個時候程郁整天想著要去打電競,程歸遠對他便是抱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態。
程郁聽完程歸遠的敘述,將手中的水杯放下,抓來一個抱枕抱在懷裡,問他:「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你就差沒把安錦然也認作自己的兒子了?」
程郁這話讓程歸遠陡然產生了一點點心虛,畢竟當年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要認安錦然做兒子,只是考慮到乾兒子這種名頭在娛樂圈裡不大好聽,再加上程郁對安錦然的偏見,他很快就打消這個念頭。
安錦然其實從來沒有主動向他要過什麼,而是程歸遠心中一直懷著愧疚,所以即使在知道程郁不喜歡安錦然後,還是經常會給安錦然提供各類資源,程郁當年甚至腹誹過,程歸遠這怎麼好好地都快四十歲了,突然開始想要包男人了,還是個跟他兒子一般大的男人。
好在這話從來沒有被程歸遠聽到過,不然的話恐怕得當場氣得抽過去。
再之後安錦然在事業上風生水起,卻經常會向程歸遠抱怨自己在生活中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大多與程郁有些關係,在他跳樓的那一天的早上,他給程歸遠打了電話,告訴他再也不會讓他為難了。
程歸遠相信程郁不會將安錦然給推下樓去,但是也總覺得安錦然會跳樓也許與程郁有點關係,要讓他什麼都不做,他的良心上過不去,可程郁畢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雲京里還有那麼多安錦然的愛慕者對他虎視眈眈,種種考慮之下,他才讓程郁離開了雲京。
只是他也沒有想到,他與程郁這樣一分開,就是五年。
五年,若是程郁沒有回來,就這樣回望起來,似乎也不算太長,可是看著已經上了幼兒園的程嘉言,程歸遠才意識到他已經錯過太多太多。
程歸遠對程郁點了點頭,其實若是當年安錦然在捐腎後直接向他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兩個人就此兩清,也不會陷到後來這種為難的境地之中,正是因為安錦然什麼都不要,程歸遠反而付出得更多了。
見程歸遠點頭,程郁說了一句「這樣啊」,拍了拍手裡的抱枕,就笑了起來。
這笑聲來的有些奇怪,程歸遠不由得奇怪,開口問他:「你怎麼這樣笑?」
程歸遠不敢把自己的病情告訴程郁,可最後還是被程郁知道,只是程郁知道的時候,程歸遠的病情已經惡化得很嚴重,他明白他既然不讓自己知道他生病的事,那肯定更不願意接受他的腎臟,所以程郁背著他偷偷做配型,簽了協議書。
因為那段時間程郁自己的身體也不大好,便很少與程歸遠聯繫,只是每天從醫生的口中了解的情況,到後來程歸遠出院,他也沒有再提過這件事。
時至今日程郁才知道,原來這些年程歸遠竟然一直以為給他捐腎的那個人是安錦然。
他看著程歸遠,不知道自己此時該說些什麼。
程歸遠心中莫名升起一絲惶恐,好像是花了很多的心思才修建起來的沙堡即將迎來一場浩大的風雨,他追問程郁:「你到底怎麼了?」
程郁沒有說話,他只是在想,他與程歸遠怎麼能這麼蠢,就這麼被人給玩弄於鼓掌之中。
他以為安錦然當年在天台上一躍而下,已經將他坑得夠慘了,沒想到在更早之前,他已經坑過自己一次了。
自己怎麼就沒有趁著安錦然活著的時候,找人把他給收拾一頓,好好地出一出氣呢?
程歸遠看程郁的臉色不太好,以為他是因為自己剛剛又在他的面前誇了安錦然,他嘆了一口氣,如今安錦然都死了五年了,程郁還是放不下這個人。
他對程郁勸說道:「爸爸知道你不喜歡安錦然,但其實安錦然這個人挺不錯的,你如果能夠拋開成見,以一個客觀的角度來看待他,或許你們兩個還能做朋友,再一個這件事白晨最後也收手了,還過去了四五年,你現在自己查也查不出什麼東西來,要不這件事就先這樣了吧。」
程歸遠最後答應白晨放棄追究此事,除了白晨最後並沒有真正傷害到程郁,和可能找不到足夠的證據外,他也不想程郁一直陷在安錦然的陰影當中。
從此以後,他們可以都忘記安錦然,重新開始。
他話音落下,客廳里靜謐得好像一點聲音都不存在了,窗外草坪上被程嘉言豎在地上的旗幟風中高高的飄揚,而不遠處屏風的影子正斜落在程郁的腳邊。
他靠在身後的沙發上,看著程歸遠,目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程歸遠的心臟仿佛正在被刀背劇烈地敲打,嗓子裡塞滿了石頭。
許久許久後,程郁抬起手,拿開懷裡的抱枕,指了指自己小腹偏上一點的位置,平靜地對程歸遠說:「這裡,只剩下一顆腎了。」
程歸遠直接怔住,他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程郁,耳邊轟的一聲炸響,像是飛機在半空中炸開,巨大的蘑菇雲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灰色的迷霧當中,只有程郁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在他的眼中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