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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32:54 作者: 五葉曇
    說完就走了出去。

    周氏像是一下子被雷劈了,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丈夫離去的背影,然後終於從他的話中反應過來,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

    *****

    「阿哥,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出海。」

    「在海上漂泊幾個月上不了岸,你這性子,能受得了?」

    「怎麼受不了?你們受得了,我為什麼受不了?是不是,梁大哥?」

    小姑娘跟自己大哥吵完,轉頭就看向一旁一直含笑站立的少年問道。

    少年笑著「嗯」了一聲,道:「你哥嚇唬你的,既定的行程,一般都不會在海上漂泊幾個月不著岸的。不過有時候遇到暴風浪,的確很危險,你喜歡什麼,告訴我們我們都會帶回來給你......還有你想看的風景,我們也可以讓人畫下來給你。」

    阮覓站在半山腰,看著亭中挺立的身影,聽著風中傳來的熟悉的簫聲。

    那是《佛上殿》,她小時候就曾聽過很多次。

    不過她從來沒有從中聽出過莊嚴和肅穆。

    小時候她聽到的是溫柔和陽光,還有無限遼闊的美景。

    而現在,她聽到的卻只是幽靜,隱隱帶著些空曠的豁達。

    她待他一曲畢,才慢慢走了過去。

    他似有所感,轉過頭來,就看到一步一步走近的阮覓。

    那一剎那,他以為自己生出來癔症,直到她走近,含笑喚了他一聲「梁大人」,他才緩過來。

    面前的阮覓,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姑娘。

    相貌依稀未變,仍是明艷動人,笑起來眼睛清澈瀲灩,但卻又變了,變得更加從容高華,氣度奪人。

    他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收回了目光,然後微微向她行了一禮,道:「微臣見過皇后娘娘。」

    不過神色溫和,聲音也還是和當年一樣的溫柔。

    有著一段讓人舒服的距離,卻也不會太過疏離。

    他一向都是這般謙謙君子,風光霽月。

    阮覓笑道:「我聽長生說你在後山,就沒有打招呼自己過來了,不要怪罪。不過也幸虧是自己過來了,不然可很難再聽到一曲這樣的《佛上殿》了。」

    他依稀記得她小時候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他回答她說,你喜歡聽,我隨時都可以吹給你聽。

    想來她是不會記得了。

    而他現在,也不會再跟她說這樣的話。

    他溫和道:「娘娘尋我,可是有何事?」

    他知道她來了福州府,但是卻沒有想到她會單獨過來見自己,

    他了解她,若非有事,她是不會特意來尋自己敘舊的。

    她就不是那樣的人。

    阮覓「嗯」了一聲。

    她沒有想到數年不見,他還是這般......看她的眼神也還是一如當年,溫和包容。

    若說她幼時看不懂他眼神中對自己的情愫......那現在經歷了這麼多,她不可能不懂。

    尤其是剛剛他乍見到自己的那一愣神之間。

    其實她並不希望這樣。

    她道:「相較海務司的職務,你原本更想去的,其實是水師提督府吧?」

    他獻出梁家船行,為的是興建水師,剿滅海盜和倭寇的,而不只是為了改換門庭,棄商從仕。

    梁衡沒有出聲,只是仔細地看著她,像是想從她的表情中尋出她問自己這些話的用意般。

    阮覓避開了他的目光,看向了遠處一望無際的海域。

    她道,「論武功謀略,你並不比韓城差,論海上經驗和對福州海域的海盜和倭寇的熟悉,你更是遠勝韓城。但陛下卻對韓城加以重任,梁大哥,你有沒有很失望?」

    這五年,韓城立功無數,年紀輕輕,已經是從二品的水師提督府同知。

    大約是大周朝爬升最快的武將之一了吧。

    而梁衡,雖然在研發戰船,和海務司的開設運作中也立下不少功勞,但卻和戰功是沒法比的,也不能如武將那般破例提升。

    梁衡看著她,突然笑起來,道:「娘娘是擔心因為你,所以拖累了我嗎?」

    不是。

    阮覓心道,但卻沒有說出聲。

    但梁衡卻已經搖了搖頭,溫聲道,「娘娘不必擔心,微臣更不會失望。此事本就是在我的預料之中,我們梁家在海上為商近百年,我從第一次出海,也已經有十數年,不說海上的海盜,就連鄰近番邦異國的首領,都多少打過交道,甚至有些還有過不小的交情。」

    「陛下一向知人善任。韓城為外來之將,他剿匪殺敵,不會有絲毫顧忌,自身亦無半點漏洞會被人掣肘,但我卻不可,很多匪首,我甚至還曾經和他們稱兄道弟過,所以,我是做不到對他們拔刀相向,或者利用我知道的信息,引他們一網打盡的。」

    「可是海務司卻不同,陛下要開放海貿,海務司之職,是需要和番邦異國打交道的,而我的背景就尤為合適了。」

    「陛下他並非不信我,否則是不會讓我在海務司任重職的。」

    阮覓轉回了頭看他,她想問他,那可有和誰的交情硬到他會為其與朝廷拔刀相向,兵戎相見的。

    可是看著他的笑容,這話她卻再問不出口。

    也覺得沒有必要問了。

    她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但卻不願再去揭開這個答案。

    她跟他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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