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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32:54 作者: 五葉曇
    他早在收到皇帝密旨的時候,來人就跟他說過, 太子殿下很可能會來江南。

    他已經布下天羅地網, 定要生擒了他,屆時,有手諭在手, 人也在他手上,那鎖城活坑十數萬江南百姓的罪名他便是如何都洗不清了。

    可是這江南明明是他的地盤, 竟然還是被他逃出來了。

    而且還如此神速。

    滿打滿算, 這已經是他從京城能到此處最快的時間了。

    梁和興驚怒交加, 那一瞬間,他腦中閃過很多應對之法。

    例如立即讓弓箭手射殺來人。

    可是這樣做, 那就是等同謀反了。

    這些災民尚未被完全收服, 所有的事情都還未準備妥當, 現在這麼做, 風險實在太大了。

    但伏地認輸,只說是自己收到手諭,不得不遵從?

    他不甘心。

    不僅是不甘心,他心裡也很清楚,哪怕他裝傻認輸,太子也定不會放過他的......自己就可能再也翻不了身了。

    「梁和興, 」

    梁和興的手緊緊攥著韁繩,還在急劇煎熬和掙扎中,趙允煊已經先開口了。

    他道,「你口口聲聲稱是奉孤的手諭,不知是孤的什麼手諭?孤怎麼不記得曾給過你什麼手諭!」

    「你,你......」

    雖然梁和興已猜到來人的身份,但聽到對方親口說出來,還是又一陣的慌亂震動。

    趙允煊卻不等梁和興「你」出個所以然來,就繼續冷冷斥道:「亂臣賊子,你為竊國,就矯傳孤的手諭,趁國難當頭之時,意欲借江南水患之際,以江南十數萬受災百姓的性命為筏,行謀反叛亂之事?」

    梁和興腦袋一「嗡」,手上也狠狠一拽,馬「嘶」得一聲長鳴。

    話已至此,他知道趙允煊是再不肯給他活路了。

    那也只能先殺後奏了。

    他「大怒」,惡狠狠道:「大膽狂徒,竟敢冒稱自己是太子殿下?!」

    說完他就從自己袖中取出黃絹手諭,往空中一舉,道,「太子殿下的手諭在此,東宮印鑑千真萬確。本督遵從太子殿下手諭辦事,如何是本督『矯傳太子殿下的手諭』,意圖謀反叛亂?來人呢,還不將此大膽人......」

    「他就是太子殿下。」

    可惜他的聲音未落,就被一威嚴的女聲喝下。

    眾人回頭,就見不知何時一身著華麗騎裝的女子已經騎著馬停在了韓城還有史知府等人的前面。

    竟是之前一直未曾出面的嘉寧長公主。

    嘉寧長公主拽著韁繩,那馬還仰著蹄,嘶叫了一聲,顯見得是剛從城門那邊過來。

    馬騎停下,長公主就對著梁和興冷哼一聲,再揚聲道:「他就是太子殿下。」

    說完她又轉頭向趙允煊略行了一禮,道了一聲「見過太子殿下」,就不再理會梁和興,而是轉身就對著身後密密麻麻的災民,高聲道,「眾位父老鄉親,你們都是我們大周的子民,你們放心,朝廷不管再怎麼艱難,也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的子民。」

    「梁和興今日矯傳太子手諭,在此妖言惑眾,興風作浪,根本目的不過就是想拿你們祭旗,即可用你們的性命毀了太子殿下的聲名,又想讓你們,讓江南的百姓對太子殿下,對朝廷心生不滿,做他謀反叛亂的工具!」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梁和興一聲高呼,然後舉起手來,怒喝道,「來人哪,把對面這冒充太子殿下之人給我拿下。」

    他的手舉起來。

    可是他想要孤注一擲的箭陣卻沒有射向趙允煊。

    他身後的將士也沒有衝上前去替他拿下趙允煊。

    他大驚之下,轉頭對上的卻是自己的內侄,也是他的得力愛將鄭緒對他伸出的,寒光閃閃的劍。

    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他驚怒之後就是目眥俱裂,咬牙切齒道:「鄭緒,你竟敢背叛我?我一手養大的狼崽子竟然反咬我一口嗎?」

    鄭緒的牙關緊咬,眼睛通紅。

    顯然這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

    可是他的牙咬得很緊,但握著劍的手卻很穩。

    他道:「對不起,姑父,侄兒是你的侄子,但更是這大周的臣子。」

    他可以為他搏命,但卻不能為他叛君逆國。

    更何況是這種時候?

    「我們百姓已經飽受水患之痛,深受瘟疫之脅,我,不能再讓他們陷入戰亂之苦。」

    他學得這一身武藝,投身從戎,是為了保家衛國。

    不是為了任何理由,就去踐踏自己該守衛的百姓的。

    「呸!」

    梁和興怒火攻心。

    他戎馬一生,自問盡忠盡職,為這江南,為大周不知付出過多少。

    可現在卻被一個毛頭小子圍攻。

    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

    他實在不甘心!

    他怒喝道:「說什麼冠冕堂皇之言,你以為這江南水患是如何發生的?還不是因這朝廷無能,官員貪腐,在修建河堤一事上偷工減料,才致今日之禍?呵,」

    他冷笑一下,「說什麼更是這大周的臣子,還不是被個女人給蒙了心神?」

    「你知道你肖想的那個女人是誰嗎?那可是太子殿下心尖子上的人!他送她來江南,是為了她的後位鋪路的!」

    鄭緒的薄唇緊抿,面上一片煞白。

    許久之後,他才垂眼,慢慢道:「在十數萬災民和所有江南的百姓生死面前,我的感情,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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