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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也正因為如此,霍無咎與昭元帝書信往來,北梁又往南邊送了這麼多官員,誰也不覺得奇怪。
而今知道實情的,也只有江隨舟、霍無咎和婁鉞而已,而知道霍無咎手裡有霍玉衍與龐紹來往密信的,也只有江隨舟與霍無咎兩個人罷了。
雖說霍玉衍的到來出乎江隨舟的意料之外,但而今敵在明我在暗,反倒是霍玉衍更加被動。
如若處理得當,對他們來說,反倒是霍玉衍主動將把柄送上門來呢。
江隨舟摩挲著紙張的邊緣,陷入了沉思。
——
入了夏,橫亘在北梁南景之間的大江濤濤而過,兩岸綠樹成蔭,自成一派江南景致。
婁鉞站在江邊,深吸了一口氣。
霍玉衍要來的消息一送到他手裡,他便立刻派人馬不停蹄地轉呈給了江隨舟。
他知道,江隨舟人在臨安,定然會將一切準備妥當,他要做的,便是藏住自己的全部心思,全須全尾地將鄴城送來的所有人,安全地迎回去。
他神色冷峻,旁邊的婁婉君卻沒注意到。
她不耐煩等人,騎著馬,在江邊溜達。她將馬鞭折起塞回了腰間,抬手摺了一支柳,輕飄飄地甩著,催著馬匹在江邊閒逛。
她晃得婁鉞心下直躁。
「老實點兒!」婁鉞不贊同地皺眉對她說。
婁婉君分毫不放在心上,一手甩著柳枝,單手牽著韁繩調轉過頭來。
「傻站著就是老實了?」她頂嘴道。「我閒得住,這馬都要拘壞呢。」
婁鉞憋了半天,告誡道:「一會兒北梁的太子殿下要來,你當心著些,不要壞了禮數。」
婁婉君嗤地笑了一聲,道:「什麼太子殿下啊,往前數十年,那會兒可是我罩著他,帶著他玩兒呢。」
婁鉞連忙斥責她:「沒輕重!無論從前如何,他而今都是太子,是皇家的人,這樣的話,萬不可以亂說!」
霍玉衍和霍無咎的那些齟齬,婁鉞思慮再三,還是沒有告訴婁婉君。一則婁婉君性子耿直藏不住心思,二則,這事情少一個人知道也能穩妥些。
更何況,在婁鉞心裡,婁婉君怎麼也就是個女孩兒家,既沒有官職,又不是男子,這種事,不知道也便罷了。
而婁婉君自是不知道他這麼多的心思和顧慮。
她嘁了一聲:「當著他的面,我當然不說了,我又不傻。」
兩人說話間,江面上已經遙遙看見了船隻的影子。穿上掛著的旗幟正是北梁的。為首的是一艘兩層高的大船,看上去應當是領頭者所乘的。
婁鉞通身都緊繃起來,面上的表情也匆匆收住。
「人來了。」他說。「慎言。」
婁婉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父親這神色,雖說是一副認真莊重的模樣,但怎麼也不像迎接自家人,反倒像在準備著應付什麼敵人。
她收回了目光,往那江面上看去。
便見那船隻緩緩而來,盪開了波浪,駛過了緩緩流淌的江面。江面寬闊,那船行得慢,應是行了兩刻鐘,才堪堪停在了江畔。
婁鉞手下的兵馬已然列陣在江畔,銀甲紅纓,旗幟獵獵飄揚。見著船停,婁鉞便領著手下的將領們迎上前去,便見大船放下了踏板,衛兵迅速地列隊下了船。
婁鉞停在了踏板前。
便見衛兵在兩側列好了隊之後,便有幾個太監宮女手持儀仗緩緩而下。婁鉞備好了面上的笑容,旁側的婁婉君卻渾然不覺地嘖嘖稱奇。
「竟是這麼大的排場!」她小聲道。
婁鉞連忙橫了她一眼。
便在這時,一人緩緩行到了那踏板上。
那雙雪白的織錦靴子上,密密地用金線織著蟒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反射出黃金特有的色澤。
順著看上去,便是個一襲雪白織金衣袍、頭戴嵌玉金冠、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
他身量修長,倒是顯得他單薄。這樣的織金白衣向來不是尋常人撐得起的,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清雅與貴氣並生,配上手裡一柄描金扇子,分明便是一位皇城裡出來的貴公子。
隨著他走下踏板,婁鉞帶著身後眾人紛紛跪下,盔甲發出了噹啷的聲響。
「末將婁鉞,恭迎太子殿下!」婁鉞道。
在他身後,山呼隨之響起。
眾人跪倒了一片,一時間銀甲熠熠,看上去頗有山崩海嘯之勢。那公子卻是氣定神閒,緩步而上,停在婁鉞面前,躬身扶在了他的胳膊上。
「婁叔叔不必多禮。」他溫聲道。
婁鉞順著他的力道站起身來,抬眼看去,便見面前溫文爾雅朝著他笑的,赫然便是霍玉衍。
他同年少時沒什麼分別,溫和愛笑,生得俊雅秀氣,尤其眉眼,溫潤得緊。當年在陽關時,他便與陽關養出的野猴子不一樣,平日裡詩書為伴,講話也是不緊不慢的。
但婁鉞也知道,這孩子打小就是心思深的。
霍無咎只喜歡習武、不愛讀書,成日被他父親打得上躥下跳,七八歲時最皮的時候,還沒大沒小地直呼他「婁鉞」。
而霍玉衍卻不同。他不僅詩書皆通,克己知禮,武功上也從不鬆懈。他沒天賦,便全用在勤奮上,三伏天霍無咎帶著一群小跟班到山打獵中躲涼時,他卻獨自在沒有樹蔭的院子裡扎馬步,直扎到三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