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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你怎麼這麼清楚?」霍無咎坐在一邊,不由得有些驚奇。

    江隨舟淡看了他一眼。

    他當然清楚了。別說他們如今是什麼陣營的人,就連他們以後要生幾個孩子、多少歲死,又會做下什麼樣的事來,江隨舟都清楚得很呢。

    他寫完了名單,仔細看了一遍,確認這些都是能信得過的人,又留有一定的勢力在北梁,這才將名單遞給霍無咎,讓他拿去謄抄。

    「這樣,便多少可以試出你叔父的心意了。」江隨舟說。「這一步棋,又是進退都有路的,此後便可以再邊走邊看。」

    這封名單送到昭元帝的書案上,霍無咎什麼心思,便算是明明白白寫在紙上了——他打下了江南,又將他手下的官員弄來治理。

    昭元帝若是信任他,便會只當他是了解這些人、便願意任用。昭元帝若是不信任他,便會立馬相信,他是要江南全都劃歸他的勢力,必不會應允,任由霍無咎勢大。

    這樣的話,他們雙方便全然是對立面了。此時霍無咎有兵有領地,人又在江南,此時便可擁兵自立,即便最差的後果,也是與江北撕破臉,與他們各據一方。

    至於到時以什麼名目……

    霍無咎若是願意自立為帝,那自然最好;他若是有心結,江隨舟便也不介意做那個殺凶奪位的新帝,替霍無咎撐起一個國來,做他的後盾。

    畢竟事到如今,已經管不了什麼歷史進程了。

    江隨舟這幾日病著,也在想這件事。他既來了這裡,便已然成了煽動翅膀的蝴蝶,將原本的歷史扭轉了一個彎,早與原先不同了。

    他知道歷史需要尊重,但他如今身在此間,只覺而今歷史中的人,才更需要尊重。

    他不想為了維持軌跡,讓惡人繼續作惡,讓忠臣良將仍舊不得善終,讓黎明百姓遭受荼毒——更要緊的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霍無咎像前世一樣,擁立心懷鬼胎的堂兄為帝,獨自去陽關,守著那片荒僻的、卻存留著他最鮮衣怒馬的記憶的地方。

    他想要他喜歡的霍無咎,一輩子都是那般肆意明亮的。

    既如此,他便要做不少的事,既然要做,那就乾脆做到底。

    他的這些心思,只存在心裡,並沒告訴霍無咎。霍無咎自然也截然不知,此時正提著筆,有些不耐煩,卻又強壓著性子挨個寫那些名單。

    江隨舟靜靜看了一會兒,便聽霍無咎一邊寫,一邊開了口。

    「這事兒做完,你就趕緊歇兩天。」霍無咎說。「也沒什麼要緊的了,我都能做。」

    江隨舟卻看了他一眼。

    「還沒完呢。」他說。「你別想關著我。」

    霍無咎一點辦法都沒有,心下雖既不放心也不高興,卻不敢說出口,只得將脾氣都發在了李長寧身上,責怪他開的藥效果一般,讓江隨舟到現在都沒有大好。

    李長寧最知道一頭扎在情愛里的人有多難纏,聽著霍無咎責難了一番,只當耳邊刮過了一陣風。

    直到霍無咎走後,他才輕飄飄地對魏楷說了句話。

    「犬類若情緒不穩定,總撕咬物品、無故嗥叫,那便是求偶之兆。」他說。

    魏楷沒懂:「你說啥?」

    便見李長寧淡淡一笑,意味深長。

    「沒什麼。」他說。「只是告訴你,我不僅會醫人,對獸類的病症也有幾分了解罷了。」

    ——

    江隨舟這幾天將京城內外的所有官員名單都整理了一番。

    有些骨頭不大硬,但能力極強的,他都找了出來,或以威勢脅迫、或以利祿相誘,再讓霍無咎手下的士兵和將領嚴加看管,便讓他們陸續接掌了各郡縣的事務。

    有了這些官員調度,霍無咎便可以逐步撤兵,將士卒都撤離到了城外以作鎮守。數日下來,南景各處便漸漸恢復了原本的秩序。

    畢竟對百姓而言,父母官的作用比皇帝大多了。只要衙門裡坐著青天大老爺,管他金鑾殿上坐著的是何方神聖呢。

    而臨安城中也是如此。各部官員在江隨舟的挑揀下漸漸歸位,因著這些時日被霍無咎嚇得人人自危,此時又有江隨舟在,多半官員倒也算有了主心骨,漸漸回歸了朝廷。

    僅剩下的那些,要麼就是沒有清算的龐黨核心,要麼就是齊旻一派的南景老臣。

    對於齊旻,江隨舟是有些捨不得的。

    他知齊旻有才,知他德高望重,又知他在歷史上於龐紹的威勢下被害而死。他不忍心國家缺了齊旻,且如今朝中人心惶惶的,他也需齊旻坐鎮。

    料理好了要緊的那些,他便親自登門,去了一趟齊旻的府邸。

    他身體沒好全,動得多一點,臉色就又要發白。霍無咎不同意他出宮,卻又攔不住江隨舟,最後便硬是跟著江隨舟一起,上了去齊府的馬車。

    太常令府外此刻仍是重兵把守。

    江隨舟下馬車入府時,只見府上下人們噤若寒蟬,頭都不敢抬。

    不過,齊府雖死氣沉沉,卻仍是秩序井然的,可見霍無咎雖看管得嚴實,卻並沒苛待他們。

    江隨舟和霍無咎一道,在下人的帶領下徑直入了齊旻的院落。

    那院子樸素得很,一方不大的院落里種滿了梧桐。江隨舟步上階梯,便見霍無咎先他一步上前,替他推開了房門,又單手扶上了他的胳膊。

    動作霸道得很,一派不容置疑的勁兒,卻又處處透著謹小慎微,活像只守著財寶的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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