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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南景的打動作自然逃不過北梁的眼睛。北梁的新帝昭元帝、霍無咎的叔父,已經派人給他送來了信件,這日便到了。
信上蓋著皇印,千真萬確。
霍無咎將那信囫圇放在桌上,正兀自心煩,便又有人來報,說齊旻齊大人今天又尋死,幸好攔得快,沒死成,但卻受了點輕傷。
這消息便像火星落進了乾柴堆里。
「讓你們看個人都看不好?」霍無咎怒道。「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能把你們折騰成這幅慫樣?」
來報的人慌忙解釋,說齊大人情緒不穩定,又不願與北梁之人有半點交流,讓他們實在沒辦法。
「我就不信,你們捆了他的手腳,塞住他的嘴,每天三餐給他灌進嘴裡,他能死得了?」霍無咎咬牙,嗓音冷得令人膽寒。
來人頭都不敢抬,哆哆嗦嗦地連聲應是,跪下請霍將軍息怒。
「那還不滾?」
霍無咎將那摺子往地上一甩。
這便是再讓他多看一眼,便會要命了。
那人連連應是,便要退下去。
卻在這時,旁側一道清冽的聲音傳來:「慢著。」
御書房中的眾人皆是一驚。
霍無咎抬眼看去,便見江隨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御書房後間的屏風邊。他面色仍舊不大好看,有些白,穿著一襲厚重的黑色大氅,外頭還裹了件披風,分明是夏日了,卻是入秋時候的打扮。
跪在地下的那將士也驚出了一聲冷汗。
什麼人不要命了,敢在將軍發脾氣的時候打斷他?
打從老侯爺沒了,全天下都再沒一個這麼大膽子的人了。
那人一時跪在原地,進退不得,只好一動不動。
卻聽得龍案前一聲響,竟是他們將軍起了身。
將軍非但沒有怒而降罪,反倒匆匆站起身來,迎到了那人身邊,一把將他扶住了。
「你怎麼來了?」那聲音聽起來竟有些慌,方才雷霆萬鈞的怒火,竟立時消散了個七七八八。
便聽那人開了口。
「不來還聽不見你這般發脾氣呢。」
聲音仍舊是慢條斯理的,許是因著身體不好,氣息有些弱,聽來清冽又溫和,有點兒軟。
「也沒什麼,都是小事。」他們將軍竟有些倉促地解釋起來。「晚上這麼涼,怎麼能讓你出門走這麼遠?孟潛山怎麼當的差。」
就聽那人輕聲笑道:「怎麼,我的人你也要收拾了?」
霍將軍聽到這話,竟訥訥地不說話了。
這下,跪在案前的那將士便更像看看這是何方神聖了。
四兩撥千斤的,讓他們這個生起氣來天王老子都管不住的將軍乖成了這樣,這得是何方神仙下凡來了?
他不敢抬頭,只聽見將軍扶著那人,直扶著他在龍椅上坐下,而將軍反倒站到了一邊。
那人又開口了。
「起來說話吧。」他說。
這便是對跪在那兒的那兵卒說的了。那兵卒一時不敢動,小心翼翼地剛一抬頭,便聽見他們將軍口氣不虞:「聾了?」
兵卒連忙飛快地爬了起來。
「剛才是出了什麼事?」那人又問道。
這下,兵卒站直了身體,一抬頭,便能看見那人的面目了。
是個生得極精緻,以至於有些妖嫵的公子,年輕得很,卻一副病體未愈的模樣。他身上深色的衣袍雍容而逶迤,將他裹在其間,端得一副矜持倨傲的貴態,神情卻是平和的。
那兵卒的膽子壯了些。
「回公子,是太常令府上的事。」他說。
「什麼事?」那公子問道。
「太常令……這幾日情緒不佳,總尋死覓活。」那兵卒說。
便見那位公子抬頭,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霍將軍。
「我記得齊大人不是這樣的人的。」他說。「你這幾天是幹了什麼?」
便見霍將軍低下頭去看他。
將軍生得高大挺拔,如今又穿著戎裝,合該是放肆冷傲的模樣,這會兒卻低著頭,表情雖沒什麼變化,瞧上去卻總顯出幾分馴順,像匹認了主的野狼。
「……也沒做什麼。」霍將軍語氣中滿是不服,卻又有點心虛。「我還沒想好如何處置他們,就先關押在他們舊邸了。」
便聽得那公子輕笑了一聲,有點無奈。
「你當他們是俘虜呀?」他道。「你若真有心殺他們,這麼做自然無可厚非。但你既無這心思,至少要以禮待之,才能安撫人心。」
安撫人心這事兒,倒是他們的知識盲區了。
霍無咎連帶著他手下那幫將領和士兵,一開始便是守關禦敵的。對他們來說,戰勝之後,對當地的官員向來是殺之而後快,能留條性命,已然是極其特殊的寬宥了。
輸都輸了,還要人安撫呢?
底下那兵卒也有些費解地撓了撓頭。
便見那位公子扯過一張宣紙來,提筆在那紙上寫了起來。
片刻之後,他便放下了筆,將那張紙拿起來,前後通讀了一遍,便慢條斯理地吹乾了墨汁。
「不過想來,如今你們不管做什麼,他們也聽不進去了。」那公子說。「既如此,便要勞煩你,將這信代我轉交給齊大人。你什麼也不必說,信上自有落款,此後的事情,你們也不必擔心了。」
說話之間,墨跡也干透了。這公子折起這張紙,便遞到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