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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又或許……他最需要的,是再去看一看江隨舟。

    也不必做別的,只要看著他,能輕輕碰一碰他,在他床邊守著,那自己此時滿身的焦躁,就都會煙消雲散了。

    但是……李長寧又偏偏在這個時候說,江隨舟需要好好休息。

    他確是需要休息,他今日受傷奄奄一息的模樣,還在霍無咎的眼前呢。

    他又知道江隨舟睡眠淺,經不得打擾,故而他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走了,即便此時一個人困獸般的在房中打轉,也不敢真溜到他的房中去。

    忽然,他停下腳步來,仰頭喝光了自己方才倒的那杯茶,接著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天夜裡,霍無咎的宮殿中燃了一夜的燭火,而偌大的宮殿裡,卻空無一人。

    露水沉沉的夜,漫天繁星像被圈在了四方的宮牆裡一般,在金碧輝煌的琉璃瓦上靜靜地亮了一夜。

    而沒人知道,這天夜裡,霍無咎獨自一人,在江隨舟門前的漢白玉階上,一直坐到了天亮。

    他從沒這樣靜靜地看一整夜的星星,也從沒有這樣,只靜靜地聽著一個人的呼吸聲,就能讓整個胸腔,都被熱騰騰地填滿了。

    作者有話要說:霍無咎:你試過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嗎?

    我試過,爽翻了D

    第95章

    江隨舟第二日醒過來後沒多久,便見霍無咎來了。

    他精神抖擻的,瞧上去前一天晚上睡得不錯。但分明是夏天,他進來時卻帶了一陣濕寒氣,像是到日出前的御花園裡滾了一遭一般。

    江隨舟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怎麼?」霍無咎見他盯著自己瞧,問道。

    江隨舟對上了他的目光,只見一雙灼灼的眼睛底下,若隱若現的像有一層烏青。

    江隨舟眉心跳了跳,原本有些近鄉情怯的忐忑,一時間也煙消雲散了。

    他不由得露出個笑來。

    「你昨天晚上沒睡好麼?」他問道。

    霍無咎下意識地便矢口否認:「睡好了。」

    江隨舟也不說話,目光卻在他烏青的眼底上停了停。

    霍無咎似察覺到了什麼,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在他床邊坐了下來:「不過是夜裡有些急事,就沒睡多久。」

    江隨舟淡聲一笑,沒再同他糾纏這個。

    這會兒他的宮殿裡人進人出的,全是進來布置早膳、整理宮室的下人。原本的宮人霍無咎不敢用,這些人便全是從靖王府弄進來的。幸而他們人丁稀薄,沒幾個需要伺候的主子,因此人手倒是夠用。

    人多耳雜的,他們兩個一時間誰也沒說別的。

    晨起的日光暄暄地透了進來,江隨舟一抬眼,便見逆光之中,霍無咎坐在床榻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看他。

    他坐姿並不規整,雙腿恣意地交疊著,身體後傾,是個極為隨意閒適的模樣。

    那目光卻像是能燙人似的。

    江隨舟下意識地錯開了目光,改去垂眼看被褥上的金線。

    便聽得霍無咎低沉的笑聲。

    他自是不知,清早的日光落在他臉上,將他的睫毛都照得通透,落在霍無咎的眼裡就像會發光似的。他只覺自己在門外守一整夜,換來清早時候的這一眼,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值的事。

    江隨舟清了清嗓子,耳朵赧得有點發燒,垂眼轉移話題道:「我尚不知,臨安如今怎麼樣了?」

    霍無咎應了一聲,道:「城內城外都妥當了,你什麼都不用操心,只管好好養病。」

    江隨舟正欲再問,便見魏楷進來了,手裡端著一碗黑沉的藥汁。

    該到他喝藥的時辰了。

    一時間,滿宮室飄散的飯菜香氣便被藥味蓋了過去。江隨舟眉心動了動,認命地坐直身體。

    但不等他動作,霍無咎便先一步起身,一手扶著他的肩背,一手拽過旁側的引枕,將他扶著靠坐在床上。

    「當點心。」霍無咎低聲說。「別扯到了傷口。」

    清潤的皂角氣息夾雜著盔甲特有的鐵腥氣,將江隨舟結結實實地籠在了原地。

    他有點不自在地垂下眼,任由霍無咎擺弄。

    便見魏楷站在旁側,正要把手中的托盤遞上來,便見霍無咎將那碗接走了。

    接著,霍無咎床邊上一坐,有些笨拙地舀出一勺藥來,吹涼了。

    他拿捏不好氣息,一勺藥被他吹落回碗裡大半,只剩下可憐的一點兒,蓋在勺底。

    江隨舟看在眼裡,嘴角不由得勾起,發出了一聲極輕的笑聲。

    就見霍無咎抬眼瞥了他一眼,鍥而不捨地又舀起了一勺藥來。

    江隨舟連忙開口道:「算了,我自己來吧。」

    說著他便伸手要去接。

    霍無咎往旁邊躲了躲:「你身上還有傷呢。」

    江隨舟溫聲道:「又不是真的動彈不了。這樣要喝到什麼時候去,給我吧。」

    他來這小半年,亂七八糟的藥喝了不知多少,早就習慣了。不管什麼藥,都是極苦的,與其一勺一勺地受折磨,還不如一口喝了痛快些。

    霍無咎明顯不放心,片刻才不情不願地將碗遞到江隨舟的手上。

    江隨舟將碗中的玉勺放到一邊,吹了吹,便緩緩地將溫熱的藥汁一點點喝盡了。

    他動作小心卻流暢,但眉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苦得擰緊。他只顧著對付手裡的那碗藥,沒注意到霍無咎隨著他擰皺起的眉頭,也一點點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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