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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江隨舟!」霍無咎抱著他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卻見江隨舟咳嗽著,費勁地抬起了手。
「你怎麼樣,哪裡難受麼?別怕,大夫馬上就到。」霍無咎啞著嗓子急急地說。
卻見江隨舟抬手放在了胸口上。
「這裡。」他嗓音顫抖,在火焰聲中,幾乎聽不見他的聲音。
「怎麼,這裡受了傷?」霍無咎慌了,連忙伸手去碰。
卻見江隨舟費勁地從衣襟里扯出幾頁紙。
那幾頁紙,染上了斑駁的血,全是江隨舟的。
霍無咎接過那幾頁紙,只看了一眼,便囫圇收了起來。
「什麼時候了,管它做什麼!」
他低聲地吼了江隨舟一句,很兇,但隨著聲音出口,眼淚卻掉了出來。
盈潤滾圓的兩滴淚,吧嗒掉在了那幾張紙上。
便見江隨舟費勁地想笑,卻又扯不起嘴角。
最後,他用了全部的力氣抬起手,力氣極其微弱地碰了碰霍無咎的臉,語氣虛弱,像在交代什麼後事一般。
「因為我沒敢跟你說。」他說。
「我喜歡你,只能為你做這點事了。」
第93章
他的聲音弱得幾乎只剩下了氣音,話音未落,雙眼便已經閉上了。
霍無咎手背的青筋條條綻起,嘴唇也開始發抖。
他說不出他現在是什麼感覺。
他竟忽然聽到了他這些時日以來夢寐以求的、甚至想都不敢想的話,但他的心口卻被這句話狠狠攥緊了,將那脆弱的臟器攥得四分五裂,疼得他呼吸都要停下了。
他說不出話,只顧著顫抖著手,去試江隨舟的鼻息。
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但霍無咎卻在旁側熊熊燃燒的熱浪中,感覺到了那脆弱卻平穩的氣息。
他像是在絕境中終於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即便僅是遊絲一線,卻足以托住他飛速墜落的心。
他嗓音低啞,帶著些聽不分明的顫抖,對江隨舟說道:「沒事的,不會有事,你放心,沒人能讓你出事。」
他語氣很急,分明是在對著江隨舟說話,但那聲音里掩藏不住的迷茫和空恐懼,卻分明是在勸說他自己。
說完話,他抬頭四顧,便見有士兵一路跑著,拽著跌跌撞撞的太醫,已經過了宮門。
霍無咎托著江隨舟,將他抱著站了起來,轉頭去吩咐魏楷道:「速讓太醫跟上。」
他面上的神情仍是素日那般肅然平靜,像是在刻意隱瞞自己的慌亂一般,但那雙通紅且泛著水光的眼,卻是怎麼都遮掩不住的。
魏楷匆匆應是,轉頭便前去接應。霍無咎抱起江隨舟轉身,便直往旁邊完好無損的宮室中去。
方走兩步,他停下來,回過身看向旁側的後主。
他此時跪坐在地上,已然癱軟成一片。他臉上儘是酒醉後的酡紅,目光卻直勾勾的,滿是陰毒的恨意,緊盯著霍無咎懷裡的江隨舟。
霍無咎垂眼,看了他一眼,便轉身揚長而去。
「把他捆嚴實了,丟到火里去。」他說。
——
窗外是一片忙亂的聲音。
大軍甫一入皇城,便扣押下了宮中上下所有的宮人和妃嬪。此時外頭儘是霍無咎手下的將士,後主已死,這會兒眾人正忙著救火。
而殿中的氣氛卻是一片冷凝。
太醫把脈的手都是哆嗦的。
此時四下里皆是身披重甲的士兵,森嚴地羅列在周圍。床邊站著的那位將軍,身上的鎧甲還染著血,此時一雙森冷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他。
像是床榻上那人要有一點危險,便要立刻扭斷他的頭顱一般。
他倒是真做得出來。
太醫知道,就是這人,剛剛帶兵進了皇城,將皇上都給殺了。
太醫把完了脈,總算鬆了一口氣,噗通跪在地上,一頭扎在了霍無咎的足前。
「將軍放心!」他說道。「靖王殿下雖受了刑,傷得卻不算太重,只是失血有些多,加上身體虛弱、勞心費神,方才又透支了體力,這才昏迷過去的!小的這就給靖王殿下開藥,再處理好身上的傷口,便可等殿下醒過來了!」
一道細微的聲響。
是站在那兒的霍無咎弦繃得太緊,驟然松下一口氣來,渾身都有一瞬的脫力,身體一歪、靠在了床柱上發出的聲音。
「沒事?」霍無咎問道。
那太醫連連點頭:「確是無事!將軍只管放心!」
便聽得霍無咎緩緩出了一口氣。
「去上藥。」他說。「魏楷,速去靖王府,把李長寧弄來。」
魏楷應是,匆匆出去了。
霍無咎靠在床柱上,低頭看著江隨舟。
他身上破損的朝服染著血,頭髮披散在枕上,將被褥和枕頭都染上了血腥氣。凌亂的髮絲有幾縷貼在面頰上,還沾著點兒血。
他面色白得厲害,便顯得那血色頗為扎眼。
故而太醫提著藥箱回來,便看到了這樣一番場景。
方才那個神色凌厲的將軍,此時半蹲半跪地伏在床邊,替床榻上的靖王殿下小心地拂去了臉頰上的髮絲。
手上的力道輕極了,甚至因著小心,竟帶了兩分顫。
太醫連忙垂下眼,佯作沒看見。
便在這時,外頭一名將領匆匆沖了進來。
竟是紀泓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