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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陰森而腐朽,稻草和牆壁上沾著暗紅的血跡。

    江隨舟早便聽聞,凡入此地牢的,沒有活過三日的。這麼些年了,唯一的特例便是霍無咎,除他之外,再沒旁人。

    江隨舟垂眼,嘆了口氣。

    想來他這幅走幾步路都費勁的破身體,是沒有成為特例的機會的。

    反到這時,他竟平靜了不少,並沒有太多的懼怕。

    他本來以為他是怕死的,卻沒想到真半條腿跨進鬼門關了,他反倒沒那麼怕,而是在慶幸,自己在朝堂上時一直擔憂的事並沒有發生。

    霍無咎是安全的,那就好。

    畢竟,他在歷史上只是被記了寥寥幾筆的病秧子親王,而霍無咎,則是史家珍而重之的瑰寶。

    畢竟……他寧可自己被關在這裡,也不想讓霍無咎受一點苦。

    他嘆了口氣。

    他只是覺得有些可惜而已。

    可惜或許到死,自己的拿點心意,也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

    他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地牢外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他睜開眼,便見已有人來開牢門了。門一打開,旁人還沒進來,便先有兩個小太監匆匆搬著一把椅子,放在了牢房中,復又退了下去。

    他看見了繡著金龍的玄色衣擺。

    是後主。

    他抬頭看去,便見那臃腫的胖子裹著龍袍,面無表情地踏進牢房,在那椅上一坐。不少太監侍衛跟著湧進來,一時間,狹窄的牢房便熱鬧了起來。

    但是,直到所有人都進來了,也沒見龐紹的身影。

    江隨舟看向後主,便見後主也在看著他。

    一時間,四目相對,兩人皆是冷眼。

    便見後主往椅背上一靠。

    「來人。」他懶洋洋地說道。「先給朕把他吊起來。」

    江隨舟隱約看出了端倪。

    後主這番模樣,分明不是來審訊的。

    而更像是來泄憤的。

    第90章

    侍衛的動作粗魯極了。

    江隨舟被一把從地上拽了起來,緊跟著,便有繩索從樑上扯下來。江隨舟身上狠狠地一疼,疼得他有些混沌的神識也驟然清醒了幾分。

    龐紹去了哪裡?

    如今此處只剩下了一個後主,龐紹不知去向,那麼便只剩下了兩種可能——要麼是龐紹已然得知了霍無咎的計劃和動向,前去捉拿他了,要麼,便是大事將成,龐紹逃走了。

    江隨舟被勒得悶哼了一聲,抬起眼,便看向了江後主。

    已有侍衛將刑具搬上來了。

    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清醒冷靜,繼而涼涼地笑了一聲:「皇兄,你還真是看得起我這病秧子。」

    後主對上了他的眼睛。

    他死死盯著江隨舟,目光中全然是掩飾不住的痛恨,恨得他臉上的神情都有了幾分扭曲,頰上的肥肉細微地顫。

    片刻後,他恨聲道:「江隨舟,你很得意?」

    咬牙切齒,嗓音都發著寒,一看便是被逼上絕路,已是恨極了。

    這番模樣,想必後主與龐黨的勝算,能有一兩成都是看得起他們。

    江隨舟閉了閉眼,悄無聲息地出了口氣。

    這就好。這樣,他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他落到如今這樣的地步,已然是沒有生路可言了。不過,既然雙方都是窮途末路,對方又痛失了龐紹這樣的左膀右臂,那他便可以試著賭一賭。

    ……就賭面前這後主,對他舅父還存了幾分奢望和親情。

    他閉著眼緩聲道:「皇兄這話從何說起呢?」

    「從何說起?」後主喉中憋出了一聲怪笑,從椅上站了起來。「怎麼,你處心積慮將霍無咎放走,不就是等著這一天嗎?」

    江隨舟淡笑了一聲。

    「這倒是不至於的。」他說。「也只是霍無咎允了我些好處,讓我同他各取所需罷了。」

    「各取所需?」後主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

    接著,他咬牙切齒,解恨一般說道:「各取所需,會被他拋下,留在這裡,等著朕殺你嗎?」

    不知怎的,「拋下」二字,他咬得極重,像是含了什麼無法宣之於口的仇恨和委屈一般。

    江隨舟卻氣定神閒地笑了起來。

    「那自然不是了。」他說。「我手裡也拿了他的把柄,那東西是龐紹最想要的,龐紹不會殺我。」

    說著,他似有些疑惑一般,四下里看了一圈,道:「龐紹人呢?」

    後主看他這幅模樣,有些不解地皺起眉。

    「他走了。」他說。「怎麼?」

    江隨舟聞言,卻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方才的淡定全然不見了。

    「不可能!」他道。「拿不到那個東西,龐紹絕不會罷休,怎麼會走呢?」

    後主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但是打心底里,卻有一塊石頭落地了。

    他心想,果然如此,舅父不過是親自去給他搬救兵了而已,並不是拋下他逃了。

    ……即便不為了他,也會為了江隨舟手裡的那個物件的,不是嗎?

    便聽後主頓了頓,問道:「什麼東西?」

    江隨舟閉口不言。

    後主有些不耐煩了。

    他舅父就總是這樣,什麼事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都不同他說,只說一切都有自己安排。他雖樂得清閒,有時也會有些不悅,像是被排除在外,成了個局外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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