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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霍無咎低頭看著他。他不敢說實話。

    他不知道對方到底會帶多少兵來,又會懷著怎樣的心思、派來什麼樣的將領。

    這些都不是他能確定的,甚至他都無法斷言究竟有幾成勝算。他唯一確定的,就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江隨舟獨自置身險境太久。

    他抬起手想要碰一碰江隨舟的頭髮,但手抬到一半,卻又停住了。

    他篤定地說道:「只要你不出事,就是安全的,放心。」

    江隨舟看著他。

    如果說他還是幾個月前的他,他絕不會有半點擔心。霍無咎是誰啊?大梁戰神,向來戰無不勝。即便他馬失前蹄一次,也絕不會有第二次,在他面前,沒有什麼是有問題的。

    但現在……

    霍無咎不是史書上那個被賦予了神格的將軍。

    他是他的心上人。

    許久之後,江隨舟緩緩開了口。

    「那你一定要說到做到。」他說。「不能騙我。」

    ——

    第二日一早,城外的軍隊便開拔了。

    霍無咎行蹤頗為隱秘,動作也很快。江隨舟一早起身趕到他房裡時,坐在輪椅上的,已經不是他了。

    是個身量與他差不多高的年輕男子,見到他進來,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利落地站起身來,朝著江隨舟拱手道:「這位就是靖王殿下吧?屬下聶堯,特奉將軍之命保護王爺。」

    江隨舟愣了愣,才找回嗓音道:「……他已經走了?」

    聶堯道:「一個時辰之前,屬下便將將軍送出城了。」

    江隨舟垂下眼,片刻後低聲道:「這麼早啊……」

    聶堯點了點頭:「是。將軍特意吩咐過,不要攪擾您休息。」

    江隨舟沖他笑了笑,不知怎的,嘴角有些沉,笑得有點勉強:「知道了。你只安心待在這裡就好,我已經吩咐過了孟潛山,衣食都不必你操心,若有什麼事,我定會來找你。」

    聶堯拱手應了一句是,江隨舟便轉身出去了。

    房門闔上,六月初夏的早風吹在身上,分明是柔和的,江隨舟卻覺得有些涼。

    他轉過身去,看向緊閉的房門。

    他竟沒有察覺,自從他穿越過來開始,這是霍無咎不在他身邊的第一日。

    竟這般讓人不習慣,甚至覺得整個世界都空了下去一般。

    他轉身,若無其事地回了主屋。

    霍無咎替他安排得極其周全。

    婁鉞在朝堂上雖仍跟往日一樣橫行霸道,但暗中卻在配合著他,演一副雖看上去強硬,實則已經被龐紹一步步架空的外強中乾模樣,時不時還表演一番無能狂怒。

    有婁鉞轉移龐紹的注意力,倒是讓江隨舟行事方便不少。他派人嚴密地監視著龐紹的一舉一動,也時刻探查著他是否有異動。

    果真,龐紹這些日子忙得很。除了顧著料理婁鉞,還有不少城外來的事要他忙,每日消息往來,反而顧不上江隨舟了。

    江隨舟知道,一定事關嶺南。

    而在龐紹的眾多消息中,他也探查到了一二。

    嶺南蝗災之勢已經漸大了,但風聲卻是一直被按住的。龐煒已經到了嶺南,只等尋到機會煽動起百姓,便可就勢起兵了。

    這也足可得見,方兆和是真不清醒。

    單幾條零星的消息,江隨舟便看出,龐紹根本沒想讓方兆和活。蝗災、貪墨、隱瞞不報,這些罪狀疊在一起,定然能要方兆和的命。屆時嶺南起兵,危及臨安,待到後主身死、龐紹裝模作樣地「鎮壓」住叛亂,便一定會興師問罪,要了方兆和的腦袋,好讓他來背鍋。

    但此時的方兆和,卻只顧著替龐紹辦事去了。

    江隨舟嚴密觀察著龐紹的一舉一動,而不過七八天時間,婁婉君已經偷偷跑到他府上好幾次,也都不是有事找他,只閒著同他說話。

    幾次下來,江隨舟終於忍不住將疑惑問出口了。

    正好是個夜晚。他在燈下整理消息,婁婉君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喝茶吃點心。

    「這幾次,究竟是誰讓你來的?」江隨舟問道。

    婁婉君頓了頓,笑眯眯地說道:「我自己想來唄。在家待著沒事幹,倒是你這兒好玩。」

    江隨舟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這裡有什麼好玩的?」他說。「說吧,是不是霍無咎?」

    婁婉君閉著嘴,想了一會兒,還是承認了。

    「你怎麼知道的?」她問道。

    江隨舟笑了笑:「只是有些感覺,沒想到猜對了——他讓你來做什麼?」婁婉君往椅子上一靠。

    「擔心你嘛。」她說。「我也不知道這太太平平的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他對我爹放了狠話了,我爹也不敢不從,便只好派我這個閒人來,日日看看你府上可有什麼危險,好保護你呀。」

    江隨舟只覺這法子笨得很。

    片刻後,他無奈地笑了笑。

    「真是的……」

    婁婉君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也看出什麼來了?」她問道。

    江隨舟一愣:「什麼?」

    婁婉君說:「霍無咎呀!」

    江隨舟面露不解:「霍無咎怎麼了?」

    婁婉君啊了一聲,盯了他一會兒,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不對呀,你既是個斷袖,難道這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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