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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說是抱住他,似也不是,但確實將他整個人都籠住了。他身上能聞到一股清晰的血腥味,卻能感到他緊實的肌肉和有力的心跳,一聲一聲地,貼著他的胸膛,傳到了江隨舟的身上。

    想到這兒,他閉了閉眼,只覺有種莫名的彆扭。

    這是一種不招人反感、反而讓人心跳有些快的彆扭。

    江隨舟說不清這是為什麼,只覺心下有些慌,有種泛著甜的慌亂和緊張。

    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更加輾轉反側了。在山中夜裡的冷風裡,他臉上的溫度一直沒消減下去,一直到了後半夜,他才堪堪睡了過去。

    這一回,他在睡夢中暈了過去,被孟潛山搖醒的時候,已然發了高燒。

    他迷迷糊糊地睜眼,便見孟潛山一臉緊張地趴在床榻邊。

    江隨舟開口,正要說話,便是一連串沙啞的咳嗽。

    孟潛山連忙將他扶著坐起來,慌裡慌張地說道:「王爺恕罪!奴才也不知昨夜怎的忘了替王爺關窗,竟是將您凍病了!太醫馬上就到……」

    卻見江隨舟靠坐起來,擺了擺手。

    「窗子是本王開的。」他中氣不足,說話帶喘,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不錯,他此時頭暈目眩,喉嚨發癢,手心和額頭熱成了一片,定是發燒了。

    果真,他這幅身體別的不行,裝病可是一裝一個準。

    江隨舟面上浮起了笑容。

    孟潛山見他這般說,竟還在笑,慌張地喚道:「王爺……」

    江隨舟抬手打斷了他,道:「無事,本王自有打算。你派人去轉告皇上,說本王發了高熱,需得回府養病。」

    孟潛山連連應是,便見江隨舟擺手道:「快些去。」

    他知道,從這兒回臨安還有好一段路要走,再耽擱下去,怕是回去就要半夜了。

    也不知他這病體支離的,能不能耐得住舟車勞頓。

    孟潛山連忙應聲跑開。

    支走了孟潛山,江隨舟扶著床榻,使不上勁地咳嗽起來。

    便見一杯冒著熱氣的水遞到了他面前。

    他順著往上看去,便看見了霍無咎神色冷凝的臉。

    江隨舟面上得意的神色都僵住了,甚至莫名多了兩分心虛。

    不等他開口,霍無咎便探身過來,一邊順著他的氣息,一邊將水遞到江隨舟的唇邊,一言不發地等著他喝水。

    讓霍無咎伺候,他哪兒敢?

    但江隨舟此時半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得順著霍無咎的動作喝了兩口水。

    ……燙嘴。

    小小喝了兩口,江隨舟便躲著不願再喝了。霍無咎的手便就停在原地,分毫不妥協。

    江隨舟只得小聲道:「燙。」

    他因為病著,嗓音便比平日裡軟些,再加上氣息不足,便帶了兩分撒嬌的意味,聽上去頗有些嬌氣。

    霍無咎頓了頓,將茶杯收了回來,放在了旁邊的桌案上。

    「這就是你說的回家的法子?」霍無咎沉聲問道。

    他語氣很平靜,江隨舟卻聽出了兩分興師問罪的意味。

    他頓了頓,心虛地小聲道:「……是啊。」

    接著,他匆匆解釋道:「這法子畢竟直接些!你的傷需要包紮上藥,不能再拖。我也總病,沒什麼的……」

    話沒說完,他便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他咳得頭暈目眩,滿耳朵都是自己沙啞的咳嗽聲,卻不知怎的,竟迷迷糊糊地聽到了一聲嘆氣的聲音。

    接著,便有一隻手,妥協一般落在了他的後背上,緩緩替他拍著。

    ——

    不過,在這之後,他便再沒聽霍無咎說過一句話。

    他沉默著坐在旁邊,眼看著太醫替他看了病,又靜等著孟潛山派的人帶著聖旨回來,收拾好行裝和馬車。

    一直到江隨舟被扶著換好衣袍上了車,坐在霍無咎的身側,都沒再見霍無咎說話。

    江隨舟總有些忐忑。

    孟潛山給他抱來了皮毛的毯子替他蓋著,他縮在馬車的座椅上,病懨懨地靠在角落裡。

    山路顛簸,馬車也算不得穩當,他一路靠在車廂上晃著撞著,一雙眼卻總往霍無咎的身上瞄,心裡不住地想著,他是不是生氣了?

    他總看霍無咎,幾次下來,便被霍無咎抓了個正著。

    江隨舟正病得迷糊,驟然撞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眼睛,頓時被嚇了一跳。

    霍無咎靜靜看著他,片刻問道:「怎麼了?」

    江隨舟咽了咽嗓子,小聲道:「……你別生氣啊。」

    便見霍無咎的身形微不可聞地頓了頓。

    接著,他從輪椅上站起身來,行到了江隨舟身邊坐了下來。

    「我沒生氣。」他說。

    「那你……」

    「但是下一次,做這樣的決定,是不是要先同我說?」霍無咎道。

    江隨舟被噎了一下,一時間說不出話。

    片刻後,他小聲嘀咕道:「還說沒生氣呢……」

    霍無咎耳聰目明,自是聽見了。

    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試了試江隨舟的額頭,道:「辦法多得很,用不著你作踐自己的身體。」

    江隨舟嘴硬:「我病習慣了……」

    這倒是實話。他來到這個朝代,性命都難保,哪兒顧得上生不生病啊。反而他這幅病弱的身體,有時可以做掩護,有時可以做武器,利用自己又沒什麼心理和道德上的負擔,情況緊急時,他自然是不含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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