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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他單手握著劍,上頭還淌著血。他抱著些乾燥的枯枝,另一隻手上提著一隻雪白的兔子,已然沒了氣息。
他行到江隨舟身側的河邊,蹲下身去,便在水邊利索地剝起皮來。
他手上拿著的分明是把三尺長的利劍,卻半點不嫌礙事,動作利索得很。江隨舟坐在旁側好奇地看,便見他沒一會兒便將一隻兔子收拾得乾乾淨淨,放在了他身邊乾淨的石頭上。
做完這些,他便又收拾起那堆枯枝來。
江隨舟不由得開口道:「你怎麼什麼都會?」
霍無咎抬眼看向他,便見江隨舟頗為乖巧地坐在旁邊的石頭上。身上分明穿著利落的箭袖騎裝,但根本遮掩不住那副富貴公子特有的氣度。這兒荒山野嶺的,周圍半點人煙都無,他坐在這兒,便像塊被掉落在野外的美玉一般。
那雙終日囚在富貴鄉中的眼睛,真是看什麼都新鮮。
霍無咎與他不同,他自小就野。陽關荒涼,沒什麼可玩的地方,他少時跟人出去玩,都是去騎馬打獵,捉兔子、射大雁。抓來的動物,他們便就地烤了來吃,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別的可玩了。
再後來,他連年跟著父親行軍打仗,條件自然比陽關還要艱難。行軍途中,向來有什麼吃什麼,打來的獵物烤來吃,自然再尋常不過了。
他如今不過殺只兔子的本事,在這位王爺眼裡,竟成了「什麼都會」了。
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兩分笑,垂下眼去,拿出火石來以劍一削,便濺起火花來,丟到枯枝堆上,便點燃了。
看著霍無咎笑,江隨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
說起來,還是自己這個雞都沒殺過的現代人沒見識。
霍無咎將剝乾淨的兔子串好了,便架去了火上。片刻之後,便有肉香味瀰漫開來,兔肉的油脂被火烤了出來,在表皮上發出了吱吱的聲響。
江隨舟的目光不由得從架上的肉上,轉到了霍無咎的臉上。
這會兒日頭正好,亮堂堂地照在霍無咎身上。今日之前,江隨舟沒見過霍無咎站起身的樣子,更沒見過他這般隨意又瀟灑地席地而坐的模樣。
他當真好看極了,此時的模樣,像是甩開了壓在身上的重枷,重新煥發出屬於他的光芒了一般。
這才是霍無咎本該有的樣子。
沒一會兒,他的目光就被霍無咎察覺到了。
他抬眼看向他,道:「怎麼了?」
江隨舟慌忙錯開了目光。
「沒什麼。」他有點心虛,匆匆隨口找了個藉口。「就是在想,你今日之後,是不是還要裝作腿沒好的樣子?」
霍無咎嗯了一聲。
「在做好準備動手之前,不能讓他們察覺。」他說。
江隨舟點了點頭。
「那你而今,可有什麼想法?」他問道。
霍無咎沉吟片刻。
「你可知婁鉞?」他問道。
江隨舟當然知道。
南景難得的名將,曾是霍老侯爺的至交好友。
但是當年,景幽帝意在剷除霍家,霍家才起兵造反,自此從景朝的名將世家變成了推翻舊朝的反賊。而婁鉞因著與此事無關,當時又南下清掃倭寇,遠在千里之外,故而留在了南景。
景幽帝和景後主二人都知他與霍老侯爺的交情,因此不敢用他。一直到史書之中,霍無咎揮師南下到了臨安,後主都沒有讓婁鉞上戰場。
城破的前三日,後主沒收了婁鉞所有的兵權,將他處死了。
自然,拿到婁鉞手下所有士卒的後主仍沒有抵擋住霍無咎的攻勢,而殺婁鉞,也是因為對他不放心,怕他裡通外敵。
想到這兒,江隨舟頓了頓。
他知道,婁鉞有個獨生女兒,名叫婁婉君。南景滅亡之後,霍無咎將她救下,收留了她。
此後他便一直將婁婉君帶在身側,即便他回到陽關鎮守,也一直如此。
關於他二人的關係,史書上的蛛絲馬跡很多。婁鉞與霍老侯爺年輕時便常走動,自家的孩子也有口頭上的婚約,霍無咎與婁婉君二人,也算自幼相識的青梅竹馬。
婁婉君早年喪母,一直跟在父親身側,耳濡目染,也算是個難得一見的將才。
不過婁鉞為人保守,從不肯讓她上戰場,更沒讓她帶過兵。是在婁婉君跟隨霍無咎之後,才有了上戰場的機會,自此在青史上留下了姓名。
他們二人雖說沒有成婚,但無論正史野史,都默認了婁婉君是霍無咎的紅顏知己,更遑論婁婉君曾育有一子,生父不詳,但隨了霍無咎的姓。
這些,都是江隨舟最清楚不過的事了。與此相關的論文,他都看過不下五篇。
但是不知怎的,這會兒想來,他心中竟莫名生出了幾分難言的感覺。
他說不上是什麼感覺,總歸不大舒服。
他一時出神,直到聽見霍無咎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他聽見霍無咎問道。
江隨舟忙笑了笑,不過不知怎的,嘴角有些沉,笑得也很勉強:「自然是知道的。」
霍無咎面露疑惑:「你們二人有過節?」
江隨舟搖了搖頭:「沒有。」
霍無咎皺眉看了看他,又抬眼看了看天:「臉色這麼難看,中暑了?」
江隨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臉色不好看,甚至並沒覺察到。他只是忽然覺得不大舒服,許是顧長筠給的藥效還沒過,時而還會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