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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然後呢?」江隨舟接著問道。
霍無咎緊盯著那方印,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來。
他說不出口,這方印,是他堂兄的私印,通常極為重要的密信,才會用得到。
年少時在戰場之上,他們兄弟二人駐守不同的陣地,霍玉衍與他通信時,每次都會加蓋此印。待他叔父登基,他堂兄做了太子,這印便常用於他給外地的手下傳信所用。
那麼……龐紹,又是怎麼仿造出這印章的圖案的呢?
——
這日,江隨舟並沒問出個所以然來。霍無咎看了那信片刻,便說要將這信收起來,若查出什麼結果,再告訴他。
江隨舟對他頗為信任,聽他這麼說,囑咐他一定要將信件存好,便將這物交給了他。
此後,他便在府中,靜心籌謀布置了起來。
十來天后,朝中忽然大亂。
是齊旻出事了。
據說,是齊旻的學生趙敦庭,那日在齊旻書房中與他閒話,忽然看到了個不該看見的東西。離開之後,他立馬進宮面聖,聲淚俱下,說自己的老師一時糊塗,做下了不該做的事,求皇上饒他老師一命。
他哭得後主莫名其妙,乾脆差人去齊旻府中查。卻不料一查一個準兒,翻出了齊旻裡通外國的書信。
三朝老臣,居然與北梁互通有無!
誰都相信,齊旻這個比對親生父親還孝順的弟子,絕對不會陷害他,而齊旻在朝堂上與這徒弟對峙時,也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只定定看著那幾封被搜查出來的書信,以及跪在旁側哭著說他糊塗的趙敦庭,慘白著臉,片刻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他跪伏在地,朝著後主深深磕了三個頭。
是無話可說了的意思。
一時間,朝野大震,後主也大發雷霆,要立馬將齊旻全家拖去斬首。幸而有多位大臣攔著他,說要先將齊旻關起來,徹查此事,摸清是否有同黨,更要查出還有哪些人裡應外合。
對待北梁的事,後主向來打著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於是,他強咽下怒火,將齊旻全家都關進了大牢,只等此事查清,再決定讓他怎麼死。
一時間,滿朝文武都亂了套,唯獨靖王府一派安靜。
霍無咎第三次往窗外看去。
他知道這幾日齊旻之事鬧得厲害,他與江隨舟商量好布局,江隨舟便著人去辦了。
今日正是此事爆發的日子,江隨舟一早便趕到徐渡那裡,等著線人的消息了。
「將軍?」
他聽到旁邊的喚。
是李長寧。他和魏楷兩人,此時正圍在他的床榻前,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將軍不必擔心,只管試試。」李長寧道。
霍無咎收回了目光,翻身下床,雙腳踩在床前的階梯上,緩緩用力。
那是一種雖然熟悉、卻離開他很久了的感覺。
經脈仍舊是在疼的,但在疼痛中卻翻湧起了久違的力量。他雙腿的肌肉略一繃緊,便有力量順著經脈,一路貫通到了他的足尖。
他笨拙遲緩、卻穩穩地站了起來。
周遭的兩人立時發出了驚喜的低呼聲。
霍無咎試著抬起腿,他仍舊不大能走,卻是兩個月以來,頭一次站起來。
喜悅的聲音入耳,甚至能看見魏楷眼中閃爍的淚光。但是霍無咎的心中,卻似乎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高興。
他第四次抬眼,往窗外看去。
安隱堂的正屋,房門敞著,人進人出,但是它的主人卻不在裡面。
霍無咎頓了頓,收回目光,重新坐回了床上。
這是他頭一次知道,原來喜悅,也是需要與人分享,才能真正釋放出來。
並且,還需要是特定的,某個人。
第53章
霍無咎清楚,有些話一旦當時不說,此後就很難再說出口;有些謊如果默認了,那此後再想要反悔,也很困難。
比如李長寧的事。
一開始,李長寧騙江隨舟說他的腿治不好,魏楷也裝作是李長寧的徒弟,而非他的下屬。他那時候默認了這些話,那若再告訴江隨舟自己能夠站起身,便算是默認了之前的欺騙。
許是沒什麼騙人的經驗,不曉得怎麼應對,也許是他不知怎的有種莫名的心虛,不敢讓江隨舟知道他欺瞞背後的心思。
總之,他那股強烈的、想要與江隨舟分享的心思,被他費勁地壓了進去,如咽了一根魚骨頭,卡在喉嚨里,直扎得人難受。
而他這股難受,自是江隨舟無從得知的。
他在徐渡那兒,正跟徐渡坐在一處喝茶。
前些日子,他與霍無咎商議這件事的時候,便聽了霍無咎的意見。霍無咎也贊成他那鋌而走險的辦法,於是他便按著自己的計劃布置了起來。
他歸攏了原主所有的人脈,找了個埋在刑部的,暗中同他聯絡。那人知道齊旻要被害時,頗為願意幫忙,於是那人就成了今日能在朝堂上救齊旻性命的人。
江隨舟讓他在後主震怒時開口,讓他暫且留住齊旻的性命,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說要斬草除根,揪出齊旻背後那些裡通外國的人。
龐紹和趙敦庭的計劃頗為隱秘,即便是他們陣營的人,也不會有幾人知道。只要這官員提出了這個意見,那麼這些人必然響應,畢竟即便抓出來的,那也是與龐黨作對的官員,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