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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我什麼?」他不著痕跡地往窗外瞥了一眼,道。「你來這裡,不就等我這句話麼?」
說完,他垂下眼去,不再說話了。
顧長筠愣了愣,才勉強硬著頭皮接著演下去。
他沒想到霍無咎會開口回應他,還兩句話噎得人說不出話來。他討了個沒趣兒,只得站起身,準備隨口鬧兩句,給自己尋個台階下,再藉機離開。
「好啊,我不過來討口茶喝,隨口說了兩句,你便這般頂撞!」他說道。「既然霍夫人不歡迎我,我便不在這兒討你嫌了,只看什麼才是新人換舊人,瞧瞧王爺會寵你到什麼時候……」
他說完話,轉身便要往外走。
卻迎面看見江隨舟皺著眉頭,正從門外走進來。
隔著一個小廳,顧長筠看見江隨舟臉色不大好看。
「顧長筠。」江隨舟沉聲道。
顧長筠心下暗道不好,只知是自己鬧過頭了,連忙上前行禮道。
「王爺恕罪,妾身失儀!」
江隨舟頗為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顧長筠愛鬧愛演,但腦袋至少清醒,怎麼會做出這種在霍無咎面前撒潑的事來惹他?
看在對方是自己下屬的份上,他也無心苛責他,只得冷聲警告道:「出去,以後不得本王命令,不許進這裡。」
顧長筠知道江隨舟這是給他留了面子,低頭應是,退了出去。
臨退出之前,他不由得抬眼,往最里側的床榻上看了一眼。
床上那人靜靜閉著眼睛,像是什麼都沒說過一般,任由大夫施針。
沒想到,這不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
顧長筠咬了咬牙。
他光知道這霍無咎心高氣傲,目下無塵,懶得同人計較,所以顯得極好欺負,卻沒想到,這人竟心機這般深沉,尤擅拱火,三言兩語,就讓他在主上面前犯了錯。
這還是他顧長筠頭一次陰溝裡翻船。
——
待顧長筠退下,江隨舟心下滿是歉意。
但他知道,顧長筠的身份是個秘密,此時房中人多耳雜,他不適合多說。
他只淡淡道:「他以後不會煩你了。」便在一旁坐了下來。
霍無咎嗯了一聲,淡淡看著自己腿上密密匝匝的針,沒有言語。
他自然知道,顧長筠不會再來煩他了。
原本顧長筠就不怎麼煩得到他,他原想噎他兩句,讓他從尋開心變成自找難受,卻沒想到話剛說一句,便聽到了房門外江隨舟的腳步聲。
他只得一轉攻勢,將顧長筠逼到進退兩難,不得不發作的地步,順帶將自己從中擇了出來。
只是下意識地,不想在靖王面前留下壞印象。
反倒讓顧長筠在靖王面前犯了錯,順帶……
他抬眼看了江隨舟一眼。
便見坐在窗下的江隨舟,神情淡漠安靜,手下拿著一本書卻在亂翻,頗為侷促,像是他犯了什麼錯一般。
霍無咎嘴唇向上動了動,收回了目光。
他這幅極看重他喜怒的模樣,總會給人帶來些不該有的錯覺。
房中一片安靜,直到霍無咎喝了藥,那兩人收拾好退了出去。
江隨舟這才開了口。
「顧長筠不過愛玩鬧,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說。
霍無咎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腿,嗯了一聲,道:「無妨。」
江隨舟嘆了口氣,拿著書冊坐到了床邊,道:「也幸而你大度,他今日鬧得太過了些。」
霍無咎神色鎮定而平靜,就像剛才出言撩撥拱火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便聽江隨舟接著道:「方才徐渡來,是因為從趙敦庭那裡果真搜出了書信。」
「趙敦庭?」霍無咎抬眼。
江隨舟道:「就是那天你說的,齊旻的那個弟子,十年前的探花郎。」
霍無咎嗯了一聲:「什麼書信?」
「與北梁的信。」江隨舟道。「是從龐紹那裡拿回去的,信做得尤為的真,連北梁的大印都在上頭。」
霍無咎聞言擰眉:「什麼大印?」
江隨舟從袖中拿出了拓印出的信,遞給了霍無咎。
便見霍無咎展開信封,將其翻閱了一通,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信尾的那方印章上,片刻沒有言語。
江隨舟看見,他木質頓了頓,在印章的邊緣處微不可聞地摩挲了幾下。
「怎麼?」他忙問道。
片刻之後,霍無咎才開口,再開口時,嗓音已經染上了兩分滯澀的啞。
「這是龐紹仿製出來的?」他問道。
江隨舟點頭:「是,有什麼不對嗎?」
霍無咎緊緊盯著那方印記,目光灼灼,像是要將那封信都燒起來。
「這仿製出的,是梁太子的私印。」他緩緩道。
「分毫不差。」
江隨舟不解地眨了眨眼。
梁太子?
當今北梁皇帝膝下子嗣單薄,總共只有三個兒子,其中兩個還死在了戰場上。正是那場讓梁軍險些全軍覆沒的潯陽之役,使得霍無咎之父與昭元帝的兩個兒子身死,還讓昭元帝存了一身舊傷,此後便一直體弱。
而他那唯一剩下的兒子霍玉衍,也在戰場上落下了病根。他繼位之後不過兩年,便因病而死,死時剛過而立之年。
也就是說,這方印章,是霍玉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