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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事未徹查,大人不會被立馬定罪。」
季攸聽見了那道壓低了的聲音,帶著幾分渾然天成的磁性。
「大人且在牢中稍安勿躁,本王發誓,定不會讓您蒙受不白之冤。」
——
天色漸漸晚了下去,外頭隱約下起了小雨。
孟潛山有些不放心,在安隱堂的房門口轉來轉去,反覆派小廝到府門口去,問王爺回來了沒有。
這日早上,王爺讓自己隨同去了一趟刑部,從大牢里出來之後,便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到了離清河坊一里之外的昌平街,王爺叫停了馬車,自下車去了。
「誰也別跟著。」王爺這般吩咐。「本王自己轉一圈就回府。」
孟潛山連忙想勸,卻見江隨舟冷著臉,讓他不敢出聲。
別無他法,孟潛山只得扶著江隨舟下了車,派了兩個護院遠遠跟著。
卻沒想到,王爺這一下車,便一直沒回來。
眼看著時辰愈發晚了,孟潛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痛恨自己太過言聽計從,但這偏是他打小兒養成的習慣。他腦袋笨,王爺從小就不喜歡他,但卻因著他是先帝派給自己的人,所以沒有趕走他。
孟潛山從小謹小慎微,唯王爺命是從,原想著可以藉此彌補他的笨腦袋,卻沒想到,如今卻因著這個辦了壞事。
在他轉了不知第幾圈時,他聽到了碌碌而來的輪椅聲。
孟潛山後知後覺地抬頭,就見霍無咎已經行到了他面前。
「怎麼了?」他聽見霍無咎問道。
孟潛山忙道:「回夫人,是奴才蠢鈍,讓王爺獨自出門,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霍無咎抬眼,看向門外。
雨雖不大,但淅淅瀝瀝的,許久未停。
「你的確蠢鈍。」霍無咎開口道。
他語氣平緩,卻帶著說不清的威壓,將孟潛山嚇得一愣,話都說不出口,小心翼翼地看向霍無咎。
就見霍無咎的目光從窗外的雨,轉移到了孟潛山的臉上。
「這麼晚了,還不派人去找,在這裡轉圈有什麼用?」他聲音沉冷。
孟潛山如夢初醒,連連道:「是了是了!奴才怎麼忘了!」
說著便匆匆要往雨里沖。
卻在這時,有個小廝冒著雨,一路跑進了安隱堂。
「潛山公公,王爺回來了!」還沒跑到房前,那小廝便急急地開口道。
孟潛山連忙迎到了廊下。
便見那小廝跑到近前,氣喘吁吁。
「王爺回來了,雖有護院給他打傘,卻多少還是淋了些雨。」那小廝說。
孟潛山急道:「王爺做什麼去了?」
小廝頓了頓,聲音弱了下去。
「王爺不知在哪兒……吃多了酒。」他小聲說。
——
江隨舟沒想到,這具身體不僅病弱,酒量還很差勁。
他從刑部出來之後,便覺心下堵得厲害。
他雖一早猜到了,季攸下獄與自己有關,但猜測與親眼所見,卻全然不一樣。
那是條鮮活的人命,甚至是個落拓不羈、才華橫溢的詩詞大家。僅因著對自己的幾分善意,就受自己牽連,被下了大獄,前途未卜,甚至生死不明。
而這一切,就是因為龐紹。
原本的龐紹對於江隨舟來說,不過是記在史書的一個奸臣,但現在的他,卻是個手握屠刀虎視眈眈,隨時想要迫害他身邊人的惡徒。
而他,居然天真的以為,可以與他暫且周旋,熬過這三年。
江隨舟的心上像是壓了塊石頭,讓他只覺喘不過氣來。
他想尋處發泄,但他穿越而來,連個認識的、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他只兀自忍著,直到馬車駛過了昌平街。
昌平街上儘是商戶,人來人往,熱鬧極了。食肆酒家之中裊裊飄出煙火,過路的百姓商販你來我往,是一片平實安寧的、與尊貴冰冷的靖王府全然不同的世界。
江隨舟也是在這裡叫停了馬車,兀自走了。
此時的他,似乎迫切地想脫離靖王的身份、脫離這個世界,回到他原本屬於的芸芸眾生之中。
但是,芸芸眾生如今也無處接納他了。
他漫無目的地在昌平街上行走,周遭人來人往,卻像同他分明地隔絕開來。
行了片刻,江隨舟抬起頭,看到了飄揚的酒旗。
他到了那間酒肆之中,要了些酒,獨自喝到了深夜。
酒並不烈,不過是南方尋常的杏花酒,自帶甜香,並不醉人。但江隨舟起身時,卻覺頭暈目眩,腳下打飄,已是喝醉了。
他撐著桌子站穩了身體。
醉了也好。他心道。自己從來了這裡開始,日日清醒,也夠累的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出酒肆,緩緩走回了王府。
外頭不知什麼時候下雨了,下得並不大,他也沒什麼淋雨的感覺。一直到了王府門前,他才後之後覺地感覺到,是有人在身後給他打傘。
他回過頭去,便見是個素未謀面的護院。見他看向自己,那護院腿一軟,便要給他跪下。
江隨舟皺眉,遲緩地擺了擺手。
是了,他在這裡,只是讓人畏懼如虎狼的靖王。
有人抬來步輦,他並沒有上,一路踏著濕漉漉的石磚地面,回了安隱堂。
他剛進院門,便見孟潛山冒著雨,一路跑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