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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恰在這事,孟潛山端著熬好的藥進來了。

    江隨舟看了那藥一眼,便轉開了目光。

    這陣子下來,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被這苦藥泡透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苦味。

    這藥還不如不喝呢,身體不好,大不了就是多病幾日,也好過那幫人得逞,再讓霍無咎被他們羞辱一番。

    這樣想著,江隨舟淡淡對孟潛山說:「放下吧,本王一會就喝。」

    孟潛山小心翼翼地覷著他。

    他知道,主子這會兒心情不大好,想來是不耐煩喝藥的。不過,因著江隨舟這段日子喝藥都挺積極,除了第一次之外,都沒表示過拒絕。

    孟潛山對他便也放心,聽他這樣說,就將藥乖乖放在一旁,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了他和霍無咎兩人。

    江隨舟看了霍無咎一眼,就見他安靜地獨自坐在遠處,低頭翻書。

    他放心地下了床榻,端起旁邊矮桌上的藥。

    卻沒看見,旁邊的霍無咎聽到響動,立馬抬起頭看向他。

    就見江隨舟渾然未覺,穿著單薄的寢衣,單手端著藥,步伐有些虛浮,往角落裡栽著景觀樹的紫砂盆走去。

    江隨舟心道,只要他倒兩天的藥,保證他這破身體舊疾復發,要想去千秋宴,只能被抬著走。

    這麼想著,他走到紫砂盆邊,將玉碗遞了過去。

    卻在他馬上就要將藥汁倒下時,一隻手忽然伸過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江隨舟回過頭去,就見霍無咎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的旁邊。

    他坐在輪椅上,單手鉗住江隨舟的手腕,就讓他的手動彈不得。他雖是抬著頭看他,但那一雙銳利的黑眼睛,卻冰冷又氣勢凜然。

    看得江隨舟莫名心一虛。

    「幹什麼?」他聽到霍無咎問道。

    江隨舟穩住心神,冷聲道:「多事。讓開。」

    霍無咎的手卻半點都沒鬆開。

    「喝了。」

    陳述句從他的口中說出,特別像命令。

    「你在對本王說話?」江隨舟拿出了凶孟潛山的態度,眉眼冷冽,倨傲地俯視著他。

    霍無咎沒出聲,手下的力道卻重了幾分,硬生生將江隨舟的手一寸一寸地拽了回來,握著他手腕,強迫著他將藥端回了面前。

    分明是在用行動,一字一頓地命令他,把藥喝了。

    苦味撲面而來。

    江隨舟被熏得直皺眉,垂下眼,就見霍無咎神色冰冷而強硬,似乎不給他留半點商量的餘地。

    江隨舟心下莫名泛起幾分委屈。

    後主厭惡他,他知道,從來這裡到現在,他也沒少受辱,早就忍得了。

    他也知道生病難受,這段時日以來,他日日病得死去活來的,長這麼大,他也沒生過這麼久、這麼難捱的病。

    對他來說,與其這般病著,還不如讓後主一逞口舌之快呢。

    他怕什麼?還不是怕面前這位祖宗受辱,記在他的帳上,讓他以命來抵?

    他冷聲笑了一聲。

    「霍將軍,你當我為什麼倒藥?」他道。

    霍無咎沒出聲,只靜靜握著他的手腕,以沉默同他對峙。

    江隨舟接著道:「方才那太醫的話,你聽見了吧?他為何總來看本王,又為何那般提醒本王?因為皇上說了,他的千秋宴,讓本王帶上你出席,他要見你。」

    許久沒這麼一連串地說這麼長的一句話,江隨舟的氣息有些上不來,說到這兒,嗆得喉嚨咳了幾聲。

    他強忍著,接著道:「他見你,所圖為何,不必本王說吧?本王雖不想管,卻也不願在群臣面前丟這樣的面子。將這玩意倒了,多病幾日,對你對我,都是好處,明白麼?」

    說完這話,江隨舟很是費勁地喘了幾口氣,才將氣息捋勻。

    他垂眼看向霍無咎。

    就見霍無咎抬著眼,淡淡看著他,聽他將這番話講完,神情依然極為平靜。

    待他捋順了呼吸,霍無咎才靜靜開了口。

    「我知道。」他說。「所以,藥喝了。」

    江隨舟皺眉。

    就見那雙沉黑的眼睛,平穩又安靜。

    他分明已經站不起來了,身在敵國,是人人得而踐踏的戰俘,但那雙眼睛,卻讓人莫名感到一股令人安心的強大。

    「要不了我的命,我沒什麼怕的,他讓去,我就只管去。」他說。

    頓了頓,霍無咎有些生硬彆扭地開口道。

    「所以,你也別怕。」

    第26章

    ……別怕?

    這是江隨舟第一次聽見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

    他不知道霍無咎哪裡來的底氣。他就算是個斬神殺佛的戰神,如今也不過是一尊泥塑的神像,隨便來個手腳毛躁的,都能給他砸碎了。

    但是,這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偏偏極讓人信服,一時間,江隨舟感覺,他像是真的要把他牢牢護在身後一般。

    江隨舟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霍無咎手下感覺到江隨舟掙扎的力度鬆了,抬眼看去,便見這人神情雖仍舊是冷的,眼神卻有點放空。

    他不由得在心下嘆了口氣。

    這個人,分明人畜無害,卻偏要給自己披上豺狼的皮。

    他鬆開了江隨舟的手腕,順帶拿走了他手裡的玉碗。

    手頭一空,江隨舟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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