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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等他回到王府,已是二更天了。
在城外時,他對付著吃了些東西,權當晚膳。回到府上之後,他只覺疲乏得睜不開眼,略一清理,便睡下了。
孟潛山小心地伺候江隨舟在床上躺下,便抬眼往旁側看去。
就見窗下的坐榻旁,霍夫人正端坐在輪椅上,低頭靜靜翻著手裡的書。
孟潛山大致記得,平日裡霍夫人不會睡得這麼晚,不過……也許不是在等王爺,只是因為他手裡那本書特別有意思呢?
孟潛山不敢問,靜靜退了出去。
房門被掩上了。
霍無咎手裡的書嘩啦又翻過了一頁。
書本上,貧窮的才子書生翻過丞相家的院牆,與貌美嫡女月下私會。嫡女羞答答地遞給他一方自己親手繡的絲帕,卻被書生一把握住了柔軟的手……
霍無咎的眼睛落在書冊上,目光卻是空的。
書翻了半本,他卻壓根沒注意到自己手裡拿的是一本什麼書。
片刻之後,他抬眼,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隨舟躺在那裡,似乎已經睡著了。
霍無咎的手指緩緩捻上了書頁。
他從今天入夜時獨自用完了晚膳開始,就莫名有點煩,煩得他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霍無咎只當這煩躁來源於他的雙腿。
他腿上的傷逐漸好了,卻一直沒什麼知覺。直到前幾日,天開始變得陰沉,他的腿上才有了些許感覺。
卻是來源於他腿上經脈斷處的隱隱刺痛。
這種疼與割裂的劇痛不同,並不太嚴重,卻像鈍刀刮骨。不過因著那痛感並不強烈,幾日下來,霍無咎也並未受它影響。
一直到今天,下雨了。
潮氣蒸騰,他的傷處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牽扯著一道經脈,一直到他腰椎處,一片噬骨的疼。那疼痛來得綿密洶湧,且經久不絕,直像有人將手探進皮肉里,一個勁地拉扯他的筋骨。
霍無咎只靜靜捱著。
但是,卻又有些奇怪。他安靜坐在原處捧著書冊發呆,卻每當外頭有腳步進出時,他都會下意識地凝神,去聽那腳步的聲音。
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等什麼,只是每次聽完,心下煩躁的感覺就又多了幾分。
偶爾還能聽見孟潛山遣別的下人出門去問江隨舟什麼時候回來,底下的小廝跑了好幾趟,回來都只說王爺在忙。
霍無咎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一直到窗外雨聲漸小,更漏打到了二更,霍無咎才聽到了那道腳步聲。
有些浮,並不快,一落入霍無咎的耳中,他就知道,是江隨舟回來了。
他垂下眼,翻了一頁書。
今日不到他的妾室那裡過夜了?
霍無咎唇角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冷嗤,心下積攢了一晚上的煩躁,居然隨著這道嗤聲,漸漸消散了個七七八八。
甚至牽著他的嘴角,都拉起了一道弧度。
不過,江隨舟今天並沒跟他交流,逕自收拾了一番,便栽倒在床榻上睡著了。
直到此時,四下無人,霍無咎才抬起眼,目光靜靜落在他身上。
病秧子。單是昨天,在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和泥棍那兒過了一晚上,就虛弱成了那副模樣。都這樣了,還要學著人家充盈後院?
真是不要命。
這樣的病秧子,合該安分一些,被護在羽翼之下,在溫室里不受日曬雨淋地將養著,不教他受罪,也決不讓他生出那些花心思,惹些亂七八糟的蜂蝶。
想到這兒,霍無咎的心竟跳得有些快,像是被什麼念頭撩動了似的,心口有點癢。
他頓了頓,淡淡收回目光,像是試圖壓住什麼一般,重新拿起了手上的書。
【張生將那柔荑攥入手中,只覺柔若無骨,只教他心神都蕩漾了。便見那小姐雙頰之上飛起紅霞,雙目帶怯,有道是……】
……孟潛山尋來的書冊,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霍無咎臉色一黑,將那書一把丟在一邊。
啪地一聲輕響,竟是將床榻上那人驚得肩膀一顫。
霍無咎聽到了那細微的響動,轉頭看去,就見床榻上的人緊緊裹著被子,似被驚到了,卻又像沒醒,翻了個身,仍舊睡著。
……有點奇怪,江隨舟往日睡覺,沒見把被子裹得這麼緊的。
霍無咎皺了皺眉頭,便聽到來自床榻上的呼吸有些沉,似乎比平日裡費勁兩分。
難道是病了?
他不太想管,也懶得生事,覺得還是把孟潛山叫進來比較好。
但是他的手卻似乎不大聽指揮,分明是應該將輪椅搖到門口去的,卻莫名其妙地徑直到了江隨舟的床邊。
床上那人裹得很嚴實,只露出了烏黑柔順的髮絲,鋪展在枕上。
霍無咎遲疑著伸出手,隔著被子握住了江隨舟的肩膀。
這人消瘦,肩膀很單薄,即便隔著厚重的被子,也被霍無咎輕而易舉地單手握住。
霍無咎沒怎麼使勁,就將他轉了過來。
……臉色白得不正常,在發抖,呼吸也是顫的。
他緊閉著雙眼,嘴唇也沒什麼血色,睫毛有些抖,呼吸也很吃力。
陡然撞上了他這幅極度脆弱的模樣,霍無咎驟然一愣,接著像是怕自己把他攥疼了似的,觸電似的匆匆放開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