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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等晚膳撤下,他準備離開時,剛一起身,便驟然一陣天旋地轉,使得他險些摔倒在地。
徐渡一把扶住了他。
「王爺體弱,萬不可太過操勞。」徐渡道。
江隨舟穩住了身形,喘了幾口氣才略微緩過勁來,單手撐著桌面,無力地擺了擺手:「千秋宴,禮部日日都忙。」
徐渡扶著他在一旁的榻上坐下,轉身點起安神香,道:「是,每年這會兒,朝中都忙得厲害——屬下遣人去請府醫來給您看看吧?」
江隨舟搖頭。
「不必。」他道。「來回折騰,不夠累人的。」
徐渡點頭:「也是。那屬下叫人去給王爺燉盅安神的湯——您今日就在這兒歇下吧?」
他這提議倒是不無道理。畢竟後院離安隱堂本就遠,中間又隔著個大園子。江隨舟去哪兒都要坐步輦,步輦在園子裡走不得,還要繞路。
單這一路顛簸吹風,就夠累人的了。
江隨舟動了心,卻又驟然想到了什麼,遲疑問道:「你房中可有多餘的床榻?」
徐渡淡笑:「王爺放心,裡間有個碧紗櫥,平日裡長筠來此小住,都是睡那裡。」
一聽兩人都有床睡,江隨舟放心地點頭。
只要有床可以躺,還管睡哪兒呢?
於是,這天晚上,他就在徐渡的房中歇了下來。
——
江隨舟這一晚睡得卻並不好。
也不知是房中的墨香太寡淡,還是徐渡慣睡的床榻有點硬,總之,江隨舟總覺得房裡像是少了點什麼。
他一晚上睡睡醒醒恍在夢中,早上起來時,腳底像踩了棉花,眼下也有點發青。
這一日還有大朝會。
江隨舟一早起身時,只覺頭重腳輕,腦內懵成了一片。
他有些懊惱。昨夜要是不偷這個懶,回自己院裡睡就好了。
孟潛山一早便候在了院外。
因著從這兒出府必然要過前院,所以孟潛山並沒給他送朝服。江隨舟在徐渡這兒隨便用了些早膳,便逕自回了安隱堂。
他進門時,正堂的桌前坐了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日光熹微,將他的影子拉長了,打在懸於堂前的墨竹圖上,像一把劈砍進了竹林深處的利刃。
那是霍無咎在用早膳。
江隨舟跨過門檻,就見霍無咎自己吃著飯,坐得端正筆直,壓根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這種冷待對江隨舟來說太熟悉了,甚至熟悉得有點親切,讓他一夜沒睡好的煩躁都消散了兩分。
他沒同霍無咎計較,更沒上趕著跟他打招呼,只也像沒看見這人一般,由孟潛山扶著,繞過霍無咎,便自去內間換衣袍了。
一邊走著,孟潛山還絮絮叨叨地抱怨。
「王爺,昨兒個徐夫人可是伺候好?奴才見著王爺臉色不大好……」
江隨舟聞言,打斷了他的話。
「多嘴。」他道。
孟潛山連連應是。
江隨舟頓了頓,道:「徐渡房裡的窗紙似有些舊了,你一會著人去那裡看看,有什麼要換的物件,一併換新。」
那窗紙的確不太好,一晚上都呼呼漏風。雖說別人感覺不到,江隨舟卻深受其害,一早起來,就覺得鼻子都不大通氣。
孟潛山連連應是。
兩人說著話,逕自到內間去了。
江隨舟卻沒看到,在他繞過屏風的那一剎那,霍無咎抬起頭來,皺眉看向他的背影。
腳步虛浮,眼底發青,一看就是累到了。
平日裡,即便在坐榻上睡一夜,也沒見過他露出這樣的疲態。
過一夜能累成這樣,還能是因為什麼?
霍無咎莫名覺得手裡的筷子不趁手,讓他怎麼夾菜都不得勁,手上的力道難免重了幾分。
他努力使自己將注意力都放在盤中的菜上,卻並沒有效果。
他的眼前總是浮現起江隨舟方才的模樣,分明只看了一眼罷了,卻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硬是勾著他去猜測,江隨舟昨天夜裡做了什麼。
霍無咎手裡的筷子像是開了刃,連筋帶骨的醬牛肉,被他兩下就夾碎了。
但就是夾不起來。
他有些懊惱,將筷子往桌上一放。
肯定是因為昨夜沒睡好,才使得他今日一早心情奇差,胡思亂想。
畢竟他從前,從沒有過失眠的症狀,無論是風沙呼嘯如狼嗥的陽關,還是冰雪覆甲凍徹骨肉的塞外,他都能安寢。
卻唯獨在這兒,只是夜間少了個人罷了,他居然會睡不著。
……都是那個靖王。
分明一個病秧子,自己走幾步路都喘不勻氣,不好生回房歇息,反而有勁兒在妾室房中胡鬧?
嘴上還說什麼心悅自己,不忍心下手?看他對後院裡的其他人,倒是忍心得很,下完了手回來,還惦記著給人家換窗戶紙。
巧言令色,滿嘴胡言。
這靖王果真不是善類。
——
江隨舟一早換了朝服,便匆匆離開了。
朝臣入宮,向來不能帶隨從,孟潛山一路將江隨舟送出了府,便自回到安隱堂,去伺候那位面無表情、正襟危坐的「寵妾」了。
平日裡,這位主子不聲不響的,什麼事都自己做,好伺候得很。但是今天……他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至於哪裡不對勁呢?孟潛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