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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誒,挺軟。
江隨舟從小衣食無憂,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有個能睡人的榻供他歇息、有個舒服的枕頭讓他用而高興。
……實在是前頭兩天,他沒一天能睡好的,多少對坐榻這東西有點應激反應。
手下的觸感軟極了,江隨舟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了兩分笑意,又捏了捏那個引枕。
忽然,吱呀一聲。
江隨舟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匆匆轉過頭來。
他才發現,霍無咎不知何時已經從後間出來了,此時正坐在後間門口,一雙濃黑的眼,正靜靜地看著他。
那聲響,是他輪椅發出來的。
江隨舟一把將引枕丟開。
……剛才太過於放鬆,一時間竟忘了房中還有一個人了!
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一手拿著書,急匆匆地坐直了身體。但是在他身後,原本摞得整整齊齊的引枕,已經被抽亂了,一看就知道他剛才幹了什麼。
江隨舟被自己尷尬得頭皮都開始發麻了。
不過幸好,霍無咎仍然不愛搭理他。
霍無咎的眼神並沒在他身上停留多久。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麼一般,霍無咎只淡淡掀了他一眼,便轉開眼神,搖著輪椅往外走。
江隨舟忽然有些感謝他這愛答不理的死樣。
他清了清嗓子,單手撐在額前,擺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順便將自己的眼睛擋住了。
他雙眼死死盯著書冊,冷冷開口道:「你去床上睡。」
說完,他便再沒抬起頭過。
雖擺出了一副專心看書的模樣,江隨舟的耳朵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緊緊捕捉著霍無咎的動向。
他聽到霍無咎將輪椅搖到了床邊,又聽他緩緩將自己的身體挪到床上,接著靜靜躺下,沒再做聲。
江隨舟鬆了一口氣。
他在心裡默念:只要霍無咎不提,我有什麼可尷尬的?我不尷尬。
不過這洗腦洗得並不成功。此後大半個時辰,他都看不進去手頭的書,不停地復盤剛才的事。
自己傻子似的捏枕頭的模樣,霍無咎應該沒看見吧?方才聽到的那一聲,是輪椅的響動,他那時候剛出來,沒看見自己在幹什麼也不一定……
江隨舟在心裡天人交戰,恨不得將手裡的書盯出一個窟窿,卻沒注意到,在床上躺下的霍無咎,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將他那低著頭、死死捂著臉的羞惱模樣,也全然看在了眼裡。
披著狐狸皮的兔子,不小心露出了短短的小尾巴。
霍無咎的唇角動了動。
——
一直到夜深了。
躺在床榻上的霍無咎一直沒動靜,江隨舟便逕自熄了燈,拉過一條毯子,便在坐榻上睡下了。
果真,他這一夜睡得極好。
這坐榻也並不是多舒服,但連著兩日都幾乎徹夜未眠,早將江隨舟的精力熬得所剩無幾了。因此,他一沾枕頭,便沉沉睡去,一夜竟是連夢都沒做。
一直到天色漸明。
江隨舟睡夢之中,只覺有人小心翼翼地拍他。他一睜眼,便見模糊的晨光里,站著一臉震驚的孟潛山。
江隨舟頓時被嚇醒了。
他坐起身來,就見孟潛山躬身站在他面前,一手捏著個信封。他一臉驚訝,看了看床榻,又看向江隨舟,支支吾吾地開口:「主子,您怎麼睡在……」
江隨舟咬牙,壓低了聲音打斷他:「有事?」
這孟潛山哪兒都好,就是人呆了些。
哪兒有眼看著自家主子睡沙發,還要問主子「怎麼睡在沙發上」的啊!
孟潛山聞言愣了愣,將信封遞到江隨舟的面前,道:「這是昨兒個夜裡……」
江隨舟頓了頓,忽然抬起手,示意孟潛山先閉上嘴。
他看到了床榻上的霍無咎。
此時天色只微微亮起了一點,還遠不到起身的時候。霍無咎看起來睡得正熟,想必他們二人交談,會吵醒他。
孟潛山順著江隨舟的視線看過去,立馬瞭然了。
江隨舟起身輕聲道:「出來說。」
孟潛山連忙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們二人一直走到了臥房外,關上門,才重新開口說話。
「什麼事?」江隨舟問道。
就見孟潛山將手中的信封遞給他,道:「王爺,這是昨兒個夜裡約您吃酒的兩位大人,今早天亮之前托人偷偷送來的,說本是打算昨日親手交給您,但您身子不爽,便趕在今天送來。」
江隨舟接過了信封。
他大概了解。昨天約他去喝酒的二人,都是工部的小官。想必要送給他的信息,多半和宗祠修葺之事有關。
他收了信封,嗯了一聲,便轉身要走。
卻在這時,孟潛山居然一步上前,將他攔住了。
江隨舟皺眉看他,便見孟潛山一臉義憤填膺。
「霍夫人怎麼能讓您睡坐榻呢!」
江隨舟有點無語。
還問!剛才都打斷你讓你不要說了,你還問!
他淡淡道:「是你該管的?」便要轉身進屋。
卻見孟潛山一臉視死如歸。
「奴才不該管,但王爺身體這般病弱,怎能由他欺人太甚!」
江隨舟能聽出來,孟潛山的聲音都在打顫,一看便是在害怕。但他卻硬攔著自己,低聲說道:「是不是霍夫人仗著自己武功高強,便欺凌於您?王爺莫怕,這兒可不是他們北梁,由得他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