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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但是站得近了才看見,這院中一片荒蕪。遍地雜草,幾棵從沒修剪過的大樹在院中長得張牙舞爪,地上鋪了一層,應是去歲秋天落下的葉子。

    透過窗中透出的微光,依稀可以看見破損的窗欞和窗紙,在微風下簌簌地顫動。

    ……這哪兒是能住的地方啊!

    將他趕到王府最角落的地方,分給他這麼個破房子住,一看就知道,原主恨不得霍無咎一輩子不要出現在他面前,甚至在刻意難為他,要他在王府里沒好日子過。

    想來也是,雖說原主在南景舉步維艱,卻也僅限於和後主與龐紹奪權。而霍無咎對於他來說,是叛賊,是永遠不會考慮拉攏的敵人。

    ——他哪兒知道三年以後,霍無咎會幹什麼呢。

    江隨舟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不由得在心中感謝了一番自己那兩個「妾」。

    要不是今天來得及時,想必自己又要背上原主的鍋,在霍無咎的帳上被記一筆了。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嗯了一聲,道:「隨口一提,記不清了。」

    說著,他便抬步往院裡走去。

    旁邊的孟潛山卻是嘖嘖稱奇。

    怎麼可能記不清?前幾日,自己問王爺霍夫人住哪裡時,王爺的眼神可是冷得嚇人,特意說讓把霍無咎丟遠些,不要讓他看見呢。

    不過……

    想想王爺早上的模樣,孟潛山心裡也有了底。

    王爺從前討厭霍夫人,那是因為沒見霍夫人的面。

    如今王爺和霍夫人過了一夜,今早態度就變了,那之前的厭惡,在這樣的寵愛面前,自然作不得數了……

    孟潛山一路小跑,跟在江隨舟的身後。

    這院子不光地勢低,府中的活水也是從這兒引進來的。一進院子,江隨舟就明顯感覺到一陣濕冷,連吹在身上的風都冷了幾度。

    ……實是這病弱的身體過于敏感。

    他徑直往正中的房裡走去,卻見廊下一個人都沒有。

    不等他說話,孟潛山便先開口了。他揚聲道:「這院中的人都哪兒去了?」

    片刻之後,才見兩個侍女從旁側的房中匆匆跑出來,看那模樣,竟是已經歇下了。

    一見他們來,二人面上皆露出了驚訝和畏懼,急匆匆地上前來,便在江隨舟面前跪下了:「……王爺!」

    江隨舟擰起了眉頭。

    他雖對古代的尊卑觀念尚且不習慣,但卻知道領了工資就要辦事,更不能欺負自己的僱主。

    她們這樣,分明就是在欺負霍無咎。

    旁邊的孟潛山覷到他這神色,忙厲聲開口道:「門口怎麼連個守夜的都沒有,就這般撂下主子去睡了?把你們分來,是讓你們來伺候夫人的,還是來當主子的?」

    兩個侍女分毫不敢抬頭,一個勁地磕頭認錯。

    江隨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他是看出來了,野史之中原主身死,不光是因為他自己求生欲差,也是全府上下都在捧高踩低,硬要他和霍無咎結下深仇大恨才算完。

    他擺了擺手,淡淡道:「你處理好。」便轉身進了房。

    孟潛山忙答應下來,便道:「來人,將她二人拖下去,先賞一頓板子,明日連著賣身契一併送還給人牙子,該賣哪兒去賣哪兒去!」

    那兩個侍女哭喊著被拖遠了。

    江隨舟卻顧不上她們。

    因為他一進房,就被嗆得劇烈咳嗽了起來。

    四下皆是灰塵,早瀰漫進了空氣中。只呼吸了一下,江隨舟就感到自己脆弱的肺葉受到了重擊,一時咳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眼淚也漫上了眼眶。

    跟在後頭的下人們被嚇壞了,手忙腳亂地跟進來,又是攙扶又是倒茶的。可這房中連個能坐的地方都尋不到,桌上的壺中也只有半壺冷水。

    眾人忙成一團。混亂之中,江隨舟隱約聽到了輪椅的聲響,低啞極了,轉瞬就被淹沒在了人聲中。

    他被人扶著在旁側坐下,咳了半天,又拿下人們費勁尋來的熱茶壓了壓,才勉強止住了咳嗽。

    他這才睜開了淚眼朦朧的眼睛,便看到了坐在斜前方的霍無咎,正側過頭來看他。

    濃黑的眼,宛如旋渦。

    他不由自主地又咳了幾聲,眼眶中生理性的淚水應聲而落。

    隨著眼淚落下,江隨舟也看清了霍無咎。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雙眼陰沉的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層霧。

    不過下一刻,那雙眼便移開了目光,沒再看他。

    江隨舟自然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落在對方眼中,有多可憐。

    一個過於清冷漂亮的病弱男人,眼眶泛紅,睫毛帶淚,身上還裹著條厚重的披風,淚光盈盈地望向旁人時,怎麼看都有點惹人糟蹋。

    江隨舟卻渾然未覺,只待咳嗽完了,攏了攏孟潛山才給他裹上的披風,坐直了身體,淡淡道:「孟潛山,這就是你說的安排好了?」

    他這會兒咳清醒了,知道自己得先把鍋扔出去,才好順理成章地作主給霍無咎換住處。

    孟潛山聞言,也顧不得其他,哆哆嗦嗦地一疊聲認罪:「小的疏忽,是小的疏忽了!明日……啊不,馬上!小的馬上就讓人另外收拾一間院子出來,讓霍夫人搬過去!」

    江隨舟嗯了一聲,又喝了一口茶。

    他心道,最好搬得離自己近些。畢竟他才採納了那兩個幕僚的建議,這些日子要總往霍無咎這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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