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霍無咎看向門的方向,目光不著痕跡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他如果想要得到什麼答案,現在,就是個不錯的機會。

    ——

    江隨舟自是不知,孟潛山背著他偷偷起了什麼齷齪心思。他閉上了眼,沒什麼睡意,就一心琢磨起了一會兒的大朝會。

    大朝會上,不光百官朝覲,還要當朝議事。不過……但看史書所記載的南景後主的業務水平,大概就能猜到,他的朝堂上怕是議不了什么正事。

    而江隨舟所擔心的,是自己的身份。

    畢竟,他如今所成為的靖王,文獻記載少得可憐,甚至總共都沒幾句話。

    後主唯一活下來的弟弟,英年早逝的病秧子。如今,還能再加一條,是個斷袖。

    幾乎是一片空白。所以,他連自己如今官居何位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原主認識什麼人,又都是怎樣的交情,該如何應對。

    更值得擔憂的是,他昨天才把那個名震天下的霍將軍娶回家,想必今天,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準確極了。

    不知道官位尚有法可解,畢竟他一換上官袍,江隨舟就知道官居幾品;再等孟潛山替他拿來牙笏,他就知道自己一會兒上朝,應該站在什麼地方了。

    他所學的專業過於對口,讓他在穿越這件事上,多少占點便宜。

    但是,他所學的專業沒法告訴他,如何面對文武百官那各式各樣的異樣目光。

    從他下了轎,入了開陽門,周遭的官員多起來開始,各色的打量就沒斷過。一兩人瞧他也便罷了,但幾乎人人都要看他幾眼,江隨舟便難免有些如芒在背。

    那些目光,有幸災樂禍的,有憎惡嫌棄的,還有痛心疾首、欲言又止的。

    甚至有個膽大的官員,還走到了江隨舟的身邊來,拿肩膀碰了碰他,笑著道:「靖王殿下昨夜累壞了吧?艷福不淺,真是艷福不淺吶!」

    看他官服,從三品,不是什麼大官。

    自己雖說官職也不高,只是在禮部領個閒差,但怎麼也是一品親王,敢這麼同自己陰陽怪氣,想必背後肯定有人撐腰。

    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歷史書上耳熟能詳的大奸臣龐紹,不就在本朝麼。

    江隨舟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搭茬。

    他那冰冷倨傲的眼神向來震懾力極強,此時又帶了兩分警告,便立時教那官員嚇得一愣,臉上那幾分幸災樂禍且狎昵猥瑣的笑容,也尷尬地收了起來。

    江隨舟不再看他,加快了腳步,從他身邊走開了。

    他這模樣,多少震懾住了一些人,教他後半段入朝的路,走得順暢了不少。

    也讓他空出精力來,看到了些旁的東西。

    景朝南逃之前,國都在鄴城。三年前,霍無咎率梁軍打進國都,上一任皇帝景靈帝帶著家眷百官匆匆南逃,病死在了半路上。如今的後主江舜恆匆匆逃到餘杭,改名為臨安,這兒才成了新的國都。

    如今,這裡建都不過三年,皇宮就已經匆匆蓋起來了。

    這皇宮建得粗糙,規劃得也混亂,一看便是匆忙趕工的成果。史書記載,後主逃到臨安後,硬說沒有皇宮不做皇上,才逼得南景在半年之內,急匆匆地蓋起了皇城。

    雖則粗糙,花費卻是不小。一路看來,整片皇城金碧輝煌,極盡奢靡,一看就是花了大筆金銀。

    江隨舟不由得在心下感嘆。

    史書上對南景後主荒唐作為的記載,倒是一點都不偏頗。

    待他一路行上廣元殿前長長的漢白玉石階,便見裡頭已經站了不少朝臣。因著他們在學校中研究史料,都是事無巨細的,所以江隨舟也沒太費勁地尋到自己的位置,在那兒站定了。

    站在他斜前方的,是個瞧上去五六十歲的老臣,看那朝服,正二品,比江隨舟高了整整一品。

    見著江隨舟來,那老臣回過頭,沖他點了點頭,權當打招呼。

    「靖王殿下今日來得早。」他淡笑道。

    隨著他轉身的動作,江隨舟看到了他牙笏上的字跡。

    禮部尚書,季攸,是江隨舟的頂頭上司。

    他的神情疏離而友好,看起來應是與靖王關係不親厚。江隨舟聞言,也沖他點了點頭,道了聲早。

    季攸看了看旁側,周遭清靜,沒什麼人,便低聲開口道:「殿下受些委屈,忍忍也便過去了。」

    說完,他沖江隨舟善意地點了點頭,便要轉回身去。

    江隨舟不大懂他話里的意思,聞言便跟著應聲,結束了同他的談話。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季攸的意思。

    時辰到,大好的朝陽躍上燦金的琉璃屋頂,正陽殿外響起了鼓聲,緊跟著,便是太監的唱喝聲。

    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昏君,南景後主、景幽帝江舜恆來了。

    上數幾千年的歷史,能被後人封號為「幽」的可不多。畢竟為帝者,大多有功有過,能昏到讓後人指著鼻子拿諡號來罵的,終歸是少數。

    江舜恆和他那個諡號為「靈」的爹,就占了兩個。

    江隨舟跟著文武百官一同行了禮,便抬頭往龍椅上看去。

    只見坐在龍椅當中的,是個瞧上去三十來歲的、浮腫的胖子。他身上裹著十二章紋的玄色龍袍,坐得很歪,頭頂的垂毓晃來晃去,叮噹作響。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