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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21 作者: 劉狗花
江隨舟收回了目光,餘光之中,他看見了自己左邊接近眼尾處的上眼瞼上,綴了一點朱紅。
這顆痣是他原本沒有的。
不過,不等他細看,這太監就扶著他走過了鏡子,往門外去了。
有人候在外間,手中早備好了一件薄披風。見江隨舟走近了,那人便熟練地將披風替他一裹。
江隨舟不解,皺了皺眉。
他本就比周圍人穿得都厚了,怎麼又給他裹了一層?
旁邊的太監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神情,忙好言道:「夜裡風大,王爺受不住,還是多穿一件吧。」
……王爺?
不等江隨舟回過神來,他已經被帶著走下了台階,上了停在房前的步輦。
一出房門他便感覺到了,這風按說是暖的,吹在他身上卻覺得涼。這與生病不同,更像是先天不足,免疫力過低。
結合起方才那太監喊的那聲王爺,江隨舟心下有點不妙。
景朝末年,能被叫作「王爺」的病秧子,只有一位。
就是那個被從史書上抹去名姓,只道先天不足、因病早亡的靖王殿下了。
步輦被抬起,江隨舟覺得腦子裡有點發暈。
若按著歷史的進程,如今的他,最多也就三五年活頭,就會病死。
即便不病死,北梁滅景,也斷不會留下他這麼一個前朝餘孽。
江隨舟目光放空,緩緩靠在了椅背上。
任誰突然知道自己已經沒幾年好活了,都不會太開心。
定了定心神,他側過頭,看向跟在步輦邊的太監,決定再同他確認一下。
剛才聽人叫他什麼來著?
「潛山。」他喚道。
卻不料,聽他這麼喊,旁邊那太監竟詫異地抬起頭來,愣愣地看向他。
江隨舟心下一咯噔。
他知道,這反應,想必是自己叫錯了。
古時伺候在貴人近前的,決計七竅玲瓏,心思敏銳。自己一來,就犯了個這麼大的錯誤,恐怕……
不過,不等他擔憂完,那個太監臉上便露出了受寵若驚、以至於手足無措的神色。
「王爺,您請吩咐!」他雙眼放光,頗像只搖尾撒歡的狗。「您……您還是仍舊喊奴才大名孟潛山算了……」
江隨舟:「……。」
好吧,是他多慮了。靖王殿下的這位貼身隨從,好像腦子並不太靈光。
他轉開眼神,嗯了一聲,氣定神閒道:「她抬來靖王府多久了?」
孟潛山絲毫沒聽出他話里的試探,只當是王爺擔心耽誤了吉時,一股腦兒道:「王爺放心,霍夫人也是剛到。您這會兒趕去,時辰正好。」
江隨舟見他沒反駁那句「靖王府」,便確定了。
自己的確成了那位在史書上著墨不多的短命鬼。
但是……
他皺了皺眉。
霍夫人?
這新進門的小妾,姓霍?
雖說他知道那野史不過無稽之談,但他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學生論文上的內容。
被打斷雙腿,又被靖王娶進府中,再加之姓霍……
這新進門的小妾,怎麼跟歷史上的霍將軍這麼像?
不過,江隨舟立馬將這念頭抹去了。
想什麼呢,那野史的情節,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演,一看就是編來譁眾取寵的,必不可能為真。
——
江隨舟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便閉上了嘴。倒是旁邊的孟潛山,喋喋不休同他說了一路。
江隨舟漸漸看出,這腦子不大靈光的屬下,想必平日裡多受冷落。今天自己陰差陽錯地對他和顏悅色了一下,他就開始撒歡了。
傻點也好。
聽他一路絮叨,江隨舟原本沉重的心情多少緩解了些,字裡行間,也將王府局勢摸了個大概。
來都來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心下嘆道。
步輦行了大約一刻鐘,便停在了一處院落前。
院落門口懸著紅燈籠,燈光之下,一地爆竹碎屑。
透過院門,依稀可見一頂轎子停在主屋門口。大門前候了不少下人,見到江隨舟來了,紛紛跪下行禮。
江隨舟不大習慣這種眾人參拜的感覺,抬了抬手,讓他們都起了身。
便有個喜婆模樣的嬤嬤迎上來,笑著對江隨舟道:「王爺大喜。夫人已經候在房中,只等王爺去掀蓋頭了。」
江隨舟應了一聲。
他知道景朝的風俗,納妾的儀式比娶妻簡單多了。一抬小轎從側門抬進府中,丈夫自去掀了蓋頭,喝杯合卺酒,就算完了。
他點了點頭,便逕自越過眾人,往正屋中走去。
他步伐平穩緩慢,行走時衣袂飄飛,瞧上去冷漠又鎮定,頗有上位者風範。
但只有江隨舟知道,自己這會兒心裡有多慌。
畢竟,他稀里糊塗穿越到景朝來,成了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便罷了,此時還要到洞房中去,面對那個被靖王強娶回來的可憐姑娘。
那姑娘可憐,他也沒好到哪兒去。
這麼想著,他看似平穩,實則步伐沉重地踏上階梯,推開了那扇大門。
門內,紅帳翻飛,喜燭搖曳。兩旁的侍女們喜笑顏開,紛紛行禮沖他道喜。
有人引著他步入了內間。
一片旖旎之中,他看到了端坐在堂中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