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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2:08:00 作者: 落漠
    陸思渺婉拒對方的帕子,從包里拿出紙巾狠狠擦了下眼睛,瓮著鼻子道,「沒辦法,我淚點就是這麼低啊,看央視的廣告都能哭成狗。」頓了頓,忍不住道,「西蒙先生小時候過的很不容易吧。」

    雖然隻字不提男孩在平民窟的生活,從小失去父母寄人籬下的她也知道對方必然過得艱難。

    所以也才會在一無所知的陳哥誇她穩重成熟的時候,感慨那樣一番話。

    「小時候?」他語氣帶著點異樣的譏誚,「不不,我想那是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了。把我帶大的叔叔是我父親原來的部下,他很忠心,對我也非常好。我幾乎把他當做半個父親。」

    陸思渺敏銳地發覺,「……幾乎?」

    「介意我來一支嗎?」

    「您隨意。」

    男人從煙盒裡掏出支煙斜斜叼在嘴邊,一手虛籠著火苗點燃,深深吸了一口,青煙寥寥模糊了他的面容,唇角冷然,「聯合我母親殺死我們仇人的,就是他。當然他就成了新一任的boss,剛開始還說要把位置還給我,我說過無心接任,他卻不信。後來還想殺我。」

    陸思渺張了張嘴,滿目錯愕,「怎麼這樣!他一手把你帶大,再怎麼說都應該有幾分親情才對,怎麼忍得下心?!難道說他一開始就打著這個主意,在騙取你和你母親的信任?」

    西蒙指尖的香菸明滅閃爍,黑暗中的一點紅光像是惡魔的眼神,「不,不是欺騙。最殘酷的是,他忍著自己餓也會把最後一塊麵包給我時,待我好是真的;為我父親報仇蟄伏隱忍十餘年,也是真的。」

    「而等到嘗過權力的滋味,害怕我□□於是想要幹掉我,也是真的。你明白嗎,人性就是這麼複雜。」

    陸思渺眼眸黯了黯,「我知道。」

    寄人籬下在親戚家時,對方雖然不是對她特別好,但也沒有虐待過。而看她年歲漸長出落得漂亮之後,想要侵犯的心思也是真的。

    僥倖彼時東哥出現救了她,所以她不會報復但也不會原諒對方,離開之後再無回去家鄉的打算,也徹底斷了聯繫。

    「那……後來呢?」

    男人寬厚打大掌在她頭上胡亂揉了一把,「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為了保命我加入了另一個黑手黨。他還對我窮追不捨,我只能殺了他了。」

    語氣輕描淡寫,陸思渺覺得擱在腦袋上的手掌如同千斤墜,壓的她脖子一縮,吞了吞口水,「好好說話,不要動手。」

    「嘖」男人哼笑收回手。

    「那個時候,你一定很痛苦吧,」陸思渺感嘆,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那是哪一年你還記得嗎?」

    西蒙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八年前,怎麼?」

    陸思渺揚起笑臉,「沒什麼,隨口問一下。」

    八年前她正好12歲上初中,在學校被人欺負差點死掉的時候,是killer突然誕生救了她。

    ……太巧了。

    陸思渺閉了閉眼平復情緒,小聲道,「所以剛才西蒙先生是給自己的母親送的河燈吧?這裡是她的家鄉,有西蒙先生這盞燈,您的母親一定能魂歸故里的。」

    「嗯」無可無不可的應了聲,男人雙手懶散插在褲兜里,仰頭看向夜空,漫天星河落在他的眼中,深邃沉寂宛如黑洞將一切光線湮滅。

    「那你到這裡另一個目的是什麼呢?」

    話音剛落,只是一瞬間,仿佛剛才他難得透露點的溫情,都是她的錯覺。男人又恢復到了往日懶散仿佛一頭沉睡的雄獅的模樣。

    他說,「另一個目的,就是到這裡來找我的命。」

    陸思渺奇怪,「你的命?生命難道不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裡嗎?」

    男人攤開手掌,一眼掃過自己的手,這雙手帶著薄繭,曾經殺過無數的人命,沾染著鮮血,那是永遠也洗不掉的罪孽,「我曾經以為自己能夠掌控別人的命,到頭來發現,我連自己的命也無法掌控。」

    陸思渺以為他是受制於人,輕嘆道,「人在世間,身不由己。每個人都想不受束縛、自由而隨心所欲的過著,然而,世上總會有羈絆或者限制,這才是人。」

    西蒙忽然伸手將她擁住,在她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臉頰碰了碰她的,帶著一點胡茬戳在臉上,是異樣的觸感。

    他在她耳畔呼吸,宛如請人的呢喃,「怎麼辦?女孩,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陸思渺心臟不受控制的重重躍動了一下,立即恢復如常。這幾天為了更好的給西蒙做解說,陸思渺晚上都會回去準備導遊詞,同時也查閱了,關於義大利人的習俗和禁忌。發現大家提到最多的是義大利男人的浪漫和多情,第二個則是中西文化的不同,西方人很喜歡說我喜歡你。但是這無關愛情,他們會親吻彼此的臉頰,會牽手,但那僅僅是表示對朋友的親昵,只要不說我愛你不kiss,那單純是對於朋友的喜歡而已。

    陸思渺反手想拍他肩膀,奈何讓對方個子太高,便只能改為碰一下他的腰背了,微笑道,「這幾天我也很開心,謝謝你帶給我的這段記憶,也希望你有一個美好的明天,如果有緣的話,一定會再見的。我期待著那一天。」

    男人放開她,漫不經心的笑了,「好。」

    沒有重逢的那一天了。

    他不會再來見她。不忍心將她拖入如同母親一樣泥淖的命運之中。她就應該像向日葵一樣的,向陽生長,綻放如現在這般燦爛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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