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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59:52 作者: 秋叢
穆羽煬轉著啤酒接下去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茗伊是我爺爺和他兄弟創立的吧,後來他們又把茗伊傳給了我爸和我小叔。我爸比小叔大了快十歲,所以他們說好我爸先管理公司幾年,等我小叔學成歸來再把總裁的位置交給他,他呢就做甩手掌柜,享清福。不過我爸命不好,還沒等到我小叔學成歸來呢就先走了。」
「十一年前,A市有件事挺轟動的,你應該聽說過吧——茗伊總裁帶家人出國旅遊時遭遇車禍,夫妻倆當場身亡,而十歲的獨子重傷在醫院搶救了五天五夜,最終幸運撿回了一條命。」穆羽煬指了指自己,「那個幸運的孩子就是我。」
十歲那年的記憶是穆羽煬一輩子不願回憶起來的噩夢。曾經幸福美滿的家庭因為醉駕司機的一腳油門在頃刻間分崩離析。
車禍來臨時,玩了一天累極的穆羽煬正在后座睡覺,所以沒有親眼目睹車禍發生的那一幕。他只記得當時一陣天翻地覆後他整個人被卡在了座椅底下,動彈不得。耳邊充斥著刺耳的鳴笛聲剎車聲和父母的驚呼,隨後便感覺後腦一痛,失去了知覺。再醒來時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他躺在醫院病房裡,身上插著各種管子。房間裡靜謐無聲,只剩下各種儀器的聲音。床邊的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滴聲就像是生命倒計時的提示音,每響一下都刺激著穆羽煬的神經,那種無法控制的恐怖和無助讓他時至今日也無法遺忘。
他在重症病房躺了一個多月,每天都有穿著白色制服的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小爺爺小奶奶還有小叔也經常穿著無菌服進來陪他說話,鼓勵他勇敢,唯獨他的父母從始至終沒有出現。
雖然病房裡每天都會有人進出,但大部分時間穆羽煬還是一個人呆著。在ICU的那一個月,時間就好像靜止了一般,安靜到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那是年僅十歲的穆羽煬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或許也是那幾個月的病房生活給他造成了深刻的心理陰影,在那之後他便開始排斥極度安靜的氛圍,遇到這種情況便開始不停地說話,掩耳盜鈴地覺得只要自己不停地說話便能打破這恐怖的窒息感,久而久之,他的話越說越多,越說越停不下來,終於成了柳湘晗口中的話癆。
漫長的一個故事講完,穆羽煬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頓了兩秒又重重吐出,再睜眼時已經恢復了笑眯眯的模樣。他喝完最後一口啤酒對付清樂說:「我還是第一次跟別人說起這件事,晗晗都不知道,記得替我保密。」
付清樂點點頭,表情有些凝重。穆羽煬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喂,我說這些可不是想惹哭你的,我也沒你想的這麼可憐。」
付清樂嗯了一聲,但表情一點都沒放鬆。
「我說真的,」穆羽煬道,「我爸媽死後他們在茗伊的股份都轉到了我的名下,我就算不工作每年公司的分紅都夠我衣食無憂地活到下輩子了。而且我現在跟我小叔他們一起生活,他們對我都很好,供我吃供我穿,還送我出國讀書,我真的一點都不可憐,所以你真的不用露出這樣的表情。」
付清樂的臉上總算有了些笑意,他揉揉穆羽煬的頭頂:「能看出你確實很幸福。」如果不是家人灌注了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心血與愛,一個孩子是根本不可能在遭遇了重大的家庭變故後依然能保持陽光溫暖,積極樂觀的。
六罐啤酒已經全部見底,一大包魷魚絲也都吃光了。穆羽煬進屋拿來垃圾桶清理垃圾,隨後靠著欄杆伸了個攔腰,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不禁呲牙:「我去,都快三點了,咱倆也太會聊了。走走進屋睡覺吧,困死我了。」說完抖了抖衣服上的魷魚碎,拎著垃圾桶進了屋。走到一半見付清樂沒動停下來朝他招了招手:「進來呀,你不會想在這裡窩一夜吧。別怪我沒提醒你,這裡的蚊子可是很毒的,你要是被咬成豬頭臉我可不負責。」
付清樂失笑,依言跟進了屋。
夜晚溫度還有些低,穆羽煬把被子鋪開了,又扭頭問付清樂:「你習慣睡左邊還是右邊?」
「我都可以,看你。」
穆羽煬也不客氣:「那我睡左邊,你睡右邊吧。」
「嗯。」
穆羽煬是真的困了,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商量好兩邊床的歸屬就打著哈欠爬了上去,摘下眼鏡放在一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又閉著眼睛含含糊糊叮囑了一句:「那我先睡了,記得關燈,晚安。」
「晚安。」付清樂站在陽台門邊沒動。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穆羽煬恬靜的睡顏。穆羽煬安安靜靜不說話的時候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都優秀地讓人挪不開眼。五官明明那麼凌厲,不笑的時候一舉一動都攝人心魄,但笑起來卻又溫暖地像個小太陽,如此複雜突兀的氣質放在穆羽煬身上卻偏偏毫不違和,甚至還有別樣的可愛。
付清樂不得不承認,穆羽煬就像一瓶陳年美酒,越是深入了解越是讓他欲罷不能。
穆羽煬大概是真的困極了,躺床上不到五分鐘呼吸就變得綿長了起來。付清樂隔著兩米的距離靜靜看了一會兒,確定穆羽煬真的睡著了才走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躺了上去。兩米的大床很寬,即便是兩個成年男子並躺著睡也不擁擠,甚至在床中間塞了只巨大的布偶熊後,他們兩個躺下還有活動的餘地。但就算這樣也改變不了這熊很礙眼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