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可恨之人必有可伶之處

    我們一路慶幸著打算走回教室，這種被公平對待的感覺特別美好，偉鋒提議不如去小賣部喝點汽水慶祝一下，反正這一堂課是班主任上的，她一定以為我們還在挨罵，一時半會肯定回不去，不如趁此機會放鬆一下心情。眾人紛紛表示贊同，於是就來到小賣部，坐在操場上一邊看著其他年級的學生打籃球一邊喝汽水聊天吐槽女班長。

    「你們猜女班長到底會怎麼樣？」偉鋒按耐不住興奮，自己本以為進入訓導主任的辦公室一定凶多吉少。沒想到是這麼出人意料的決定，讓他心情大好。

    「那個女魔頭我早就看不順眼，要不是她經常在老師面前打我的小報告，說我上課玩遊戲，還偷偷地去通風報信，配合老師直接沒收了我的遊戲機，到現在還沒取回來呢！」鵬宇說起這件事感覺氣憤不已。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當時剛剛開學不久，鵬宇經歷了一個可怕的暑假補習生活後，終於可以擺脫家人的嚴厲控制，他立刻像往常一樣，把遊戲機偷偷帶了回來，迫不及待地在抽屜底下偷偷玩。因為新學期一開始各個方面會相對沒有抓得很嚴，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玩遊戲，即使上課也不能阻止他打遊戲熱情，而且有時候打得忘形，手柄上的按鍵被搓得「噼啪」作響。

    這一切剛好被那時坐在附近的女班長看在眼裡，因為偶爾發出聲音會影響到她的學習，所以女班長一直很討厭鵬宇，想方設法想讓班主任治一治他。於是她三番四次的向班主任舉報鵬宇打遊戲的事情，可是每一次當她帶著班主任走到課室前，我們就已經給鵬宇打好掩護，早早把遊戲機藏起來，根本找不到證據。連續的無功而返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女班長因此受到班主任的批評，鵬宇知道後更是對她冷嘲熱諷，種種事情的積累導致她對我們的憎恨日益增長。

    於是乎開始了我們與她之間曠日持久的較量，長期吃癟後她開始靜下心來觀察我們的一舉一動，尋找適當的報復機會。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腳，有一次鵬宇在午休的時候遊戲正打得興奮，全然沒有發現我們被支開去給全班搬新書。沒有了我們的掩護，鵬宇自然成為了瓮中之鱉，輕而易舉的被發現並且沒收了遊戲機，兩人之間就此結下了梁子。

    「我的手機也是因為她而被沒收的，還要通知家長，寫了檢討書都拿不回來」趙恆也憤憤不平的說著

    「還有我的電子英語辭典呢」欣瑤也插上一句

    我們每個人都和她有著不同的過節，因此吐槽起來十分的暢快特別有共鳴感，把自己心裡的不滿通通傾倒出來。喝完汽水後，我們緩緩地走回教室，經過倩雅的美術班的時候還和她打了一聲招呼。走到門口前，班主任完全沒有理會我們，原本已經平復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憤怒起來。我們直接無視她走到自己座位上坐好，班主任目睹這一切之後依然不為所動，仿佛我們不是她班上的學生一樣。接下來的時間裡，她一直無視我們這邊，其他同學與她互動熱烈，而我們這邊冷冷清清，有的在睡覺，有的看課外書，有的溫習其他科作業，班主任通通不管。兩邊形成了強烈對比，這也是我們課堂生活的真實寫照。

    下課的時候，本應全體起立向老師鞠躬，但是我們沒有這麼做，反正她也不是來給我們上課的，幹嘛要給她鞠躬？班主任沒說什麼，臨走前喵了這邊一眼，我們都沒有理會她。其他男同學課後都好奇的圍過來問我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哈哈哈，既然你們誠心誠意的問，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們吧。其實那個消防警報器被砸了那麼多下之後，也不會輕易響起來，只是外面那層保護殼已經被砸得凹陷開裂。然後女班長就按捺不住自己作死的心，想讓我們再背處分，所以特意去觸發了警報。沒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新級長明察秋毫認定她才是罪魁禍首，現在還在訓導主任辦公室等家長過來呢」偉峰意氣風發的說著。

    「幹得漂亮，我們也看她不順眼很久了，什麼事情都要管，一個不留神就被她打小報告，煩死了」同學們紛紛落井下石，把自己對她的不滿全都表達出來。

    「等下她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看看她哭得稀里嘩啦的臉，一定特別解恨」鵬宇想像著那個畫面，不由得滿足的笑了起來。

    大家們正七嘴八舌的聲討著女班長時，楊家敏向我打了個眼色，讓我跟她出去一下。我立刻起身，撥開人群，走出教室去找她。

    「怎麼了？」我輕鬆的問著

    「你覺得女班長她最後到底會面臨什麼樣的懲罰？」她好奇地問著

    「通報批評和寫檢討肯定是少不了的，至於會不會入檔案，我個人覺得那倒未必，不過這次事件之後她應該再也不能仗著班主任對她的信任狐假虎威了吧，你這麼關心她，難道也和她有什麼過節嗎？」我冷靜的給她做分析，雖然經常被處罰，但是這種情況還是頭一回遇到。

    「沒有，其實她以前人挺好的，我們班上的同學有困難她都會主動幫忙，只不過後來家裡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到她痛恨男生」楊家敏給我講了一些關於女班長的事情。

    原來她們高一時也是同班同學，兩人的家還住在同一個小區里，屬於低頭不見抬頭見那種，那個時候她也是擔任班長的職務，成績很不錯與每個同學都很合得來，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在家裡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寶貝。但是自從爸爸出軌被抓姦在床之後，媽媽傷心欲絕，爺爺還因此被氣得生病住院，家裡因為這件事而鬧得天翻地覆，她的性情發生了一些改變，特別討厭男生，經常挑男生們的刺，動不動就和老師打小報告，弄得所有男生都很討厭她。

    「真的假的，聽起來這些像是電視劇里才會發生的事情，怎麼會讓她碰上了？」我聽完之後覺得不可思議，當初完全沒有想過還會有這麼狗血的故事會發生在自己周圍的人身上。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當時這件事在我們小區里一下子就傳開了，每家每戶都在她背後指指點點，你能想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默默承受周圍異樣的眼光嗎？」楊家敏惋惜的說著

    「那確實是很難想像，換成是我估計得休學好一陣子吧」我回想起這些年被當成「壞學生」對待的日子，要不是因為自己有強大的內心和厚臉皮，估計也會撐不住吧。

    「所以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回去儘量讓他們保持安靜，不要再去刺激她了。我想見家長這個懲罰已經非常的讓她難堪了，你們就不要再落井下石了，好不好？」楊家敏可憐兮兮的看著我，我又怎麼忍心拒絕，趕緊想辦法回去阻止他們。

    上課鈴聲響了，同學們都安靜的回到座位上，等待看女班長的好戲。我把女班長的遭遇告訴了鵬宇他們，讓他們一起想辦法阻止其他人起鬨，有時候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往往就是在撕破她最後的一點面子上。要維護她的體面，就要阻止班裡其他人排山倒海般的怨氣宣洩，這好比多米諾骨牌效應，一旦有一個人帶頭起鬨，其他人就一定會跟著落井下石，即使與自己完全無關也會加入到施暴者的行列。因此必須從源頭上阻止帶頭起鬨，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由我們來帶節奏。

    鵬宇雖然不是很情願，但是在這種大是大非前，私人恩怨還是可以放下的。女班長低著頭低調的走進課室，眼睛紅紅的，臉上的淚痕依然清晰可見，情緒非常低落。班裡的人看到她回來後，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對她指指點點暗自偷笑，聲音絡繹不絕，猶如惡魔的耳語。

    由於剛剛接受完批評情緒低落，級長允許家長帶她回家休息，所以默默的回到座位上收拾著東西，隱隱約約的能感覺到她在啜泣。周圍的人都在期待著我們怎麼去羞辱女班長，大家都目不轉睛的盯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瞬間。這一雙雙冰冷的眼睛仿佛像千萬隻圍在將死的獵物旁邊的禿鷲，銳利且惡毒，讓人感覺不寒而慄。

    但是過了很久我們依然不為所動，眾人的期望值越來越高，等到女班長收拾完東西站起來準備走出教室時，突然有人朝她丟來一個紙團。眼看著就要砸到她的頭上，千鈞一髮之際，鵬宇迅速伸出手穩穩的接住紙團。他這一伸手不僅擋住了保護了女班長，抵擋住了班裡蠢蠢欲動的惡意，成功地阻止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傾倒下來。

    我們都站起來，護送女班長走出教室，她低著頭不斷地啜泣著，走到課室外她已經泣不成聲，於是鄭重的給我們鞠了一個躬，然後在她姥姥的陪同下默默的離開了學校大門。

    有時候一個不經意的善舉，可以拯救正身處絕望深淵的人，或許這件事看起來微不足道，細小到你甚至不會留意到自己曾經做過，但是它卻可以挽救一個人。要毀掉一個人亦是如此，你只需要像別人一樣給她一個厭惡的眼神。就像雪花一片一片的累積著，最終引發雪崩把人徹底壓垮，然而每一片雪花都不覺得自己有錯。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艱難，但是只有每個人都肯伸出手去幫助別人，這個世界才會真正變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