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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53:00 作者: 望煙
一番折騰下來,她好像只剩了個身架子。換洗乾淨了,可還是沒有一處好受的。
床邊,郎中花白鬍子,手下仔細搭在女子的手腕處,輕輕眯起眼睛,試探著不算強勁的脈搏。
「夫人最近可吃了什麼?」郎中問,手指在人腕子上點了兩下。
沈妙意倚在枕頭上,身上搭著一條長毛絨毯,問問淡淡道:「沒有。」
郎中嗯了聲,再次眯著眼睛診脈,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許久之後,他終於收了手,奈何不能看這女子的面相。
「怎麼樣?」殷錚坐在牆邊的椅子上,臉上已經平靜下來,可是眸中一片翻滾。
郎中站起身,恭敬的走過去,雙手交握在一起:「從脈象看的話,有些亂,但是也看不出什麼,可能是夫人身子弱。」
身子弱?
殷錚看去床帳,依稀能見著躺在裡面的身影,那樣瘦,藏在毯子下,幾乎看不出有一個人在那兒。
「她這兩日犯噁心,還有日子也沒來。」
郎中彎著腰,心中惴惴不安,小心回著話:「興許是日子短 ,看不出……」
「啪」,殷錚一掌拍在桌子上,視線落在郎中身上,語氣很不耐煩:「你探不出?」
「不不……」郎中嚇得連擺兩下手,額上冒出冷汗,「夫人的身子就是弱而已,其實……」
他小心看著座上人的臉色,已然猜到是想聽到「有喜」兩個字。可是,他診了許多次,真的沒探出,如果日子沒錯的話,那女子的肚子裡是乾淨的……
「其實什麼?」殷錚不死心,已經不知道是悲是喜,「說!」
「夫人沒有身孕。」郎中道,乾脆直接說出。沒有孩子,他也不能變出一個給人家呀!
「沒有?」殷錚咬著這倆字,脊背一松,靠上椅背。
郎中聽了,趕緊接話道:「夫人現在是不適合生養,不過好好養身子,喝些滋補的湯藥,後面會好的?」
此言一出,殷錚一愣,眼睛直盯著那郎中,尤帶不可思議:「你說什麼?什麼調養?」
他站起來,幾步衝到床前,一把撩起幔帳。
床上的人纖瘦細弱,臉色蒼白,漂亮的眼中沒有光芒,嘴唇緊緊抿著。
她怎麼這麼瘦了?
郎中站在原處,回的話仔細,至於床上的人他是不敢亂看的:「夫人是體虛血弱,子嗣的事情急不來,我開些方子調養……」
「滾出去!」殷錚吼了聲。
屋裡的人那還敢留下?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沈妙意面朝里躺在床上,身子一動不動。方才郎中的話,她一字不拉的聽在耳中,人雖不是明說,但是意思很明了,她體弱,不會懷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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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了一口氣之餘,又有一些暢快。看,有些事情,殷錚他也是無能無力的。
至於有沒有孩子,她似乎沒那麼在意。已經變成這樣,她還奢望自己會有一個家嗎?早在她成親出嫁那日就不可能了!
「妙意?」殷錚輕輕喚了聲,然後落身坐下,倚在床邊。
他不該留在這裡的,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眼看春季來了,滄江的堤壩要加固;東海邊的海寇,要加兵力去圍剿;太子賀溫瑜還要來東陵……所有人都指望著他做出一番偉業。
原本的怒火、希冀,此時全化作泡影,一無所有。
突然耳邊響起一句話,是身邊這個他喜歡的姑娘說的,她說:你為什麼這樣壞!
壞?嘴邊一抹自嘲。
對,他生來就壞,骨頭裡帶著的。所以,想得到一樣美好,老天對他當然吝嗇。
「妙意,你應一聲。」他臉朝著窗的方向,輕輕一嘆。
沈妙意乾脆閉上眼,脖子更往絨毯里縮了幾分。對於殷錚,什麼演戲,什麼應付,她實在沒有氣力了。
「你想走,是不是?」殷錚問,語氣出奇的平靜。
手心一攥,微微疼意讓沈妙意睜了眼,看著牆上他映下的影子。
走?他會放手嗎?雖然不太相信,但是心裡終是跳了幾下。
殷錚手裡捏著當初她送的香囊,指肚摳著邊角:「好,我放你走!」
桌上燭火搖曳兩下,燈罩出口冒了一縷煙塵。
沈妙意僵了雙肩,咬著嘴唇讓自己不出聲,她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或是根本就聽錯了。
殷錚沒得到回應,垂首看著床里:「三年,跟著我三年,我放你走。」
他不會想到,有一日會這樣低聲下氣的求一個女子,求她留下來。以前快要被殷雨伯打死的時候,他都沒有開口求過。
「好不好?」他又問。
沈妙意眨了下眼,殷錚的話無疑是一個希望,原本一輩子被他抓在手裡,現在只要三年,熬過三年就可以離去。
三年,就是守孝期滿,他娶清安公主的時候。
「你不知道吧,我是喜歡你的,」殷錚說著,嘴角發酸,「還是你從來不信?」
他兀自說著,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留住她?她根本不在乎他,每一回的親密,他那麼想和她真的身心交融,為此他近乎瘋狂的尋覓……
「三年?」沈妙意開口,聲音清冷。
還是原來的樣子,她面朝里躺著,只回應了兩個字。
「是,」殷錚身子往裡靠了靠,一瞬不瞬的盯著女子露出的一小片臉頰,「三年過,你我徹底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