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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3:03:04 作者: 八千光年後
    宋寄的動作嚇到了一旁的護士和釋傳的護工,都想上前來將宋寄和釋傳分開,怕宋寄又一次傷害到釋傳。理性來說現在的釋傳壓根不該出現在這裡,甚至他這樣私自跑出醫院,如若發生什麼意外往大了了說就是不尊重現代醫學。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浪費了一個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才找到的肺源。

    可人活一世,釋傳沒辦法單單只是為了活著。

    他想宋寄,在每一個困難的呼吸里。不久之後他要躺在手術台上,吸入麻醉後能否醒來尚且未知。

    釋傳不想還沒好好告別就又扔下宋寄一個人。分別的痛苦比病痛來得猛烈,他不敢想像宋寄如果有一天清醒過來,要怎麼面對這份悲慟。

    儘管他寫了一份長長的遺囑,做了詳盡的安排,能保證他所愛之人後半輩子無憂無虞。

    可他仍舊想在這燦爛春日下,再好好看看宋寄。

    兩隻同樣蒼白冰冷的手交錯握在一起,誰也沒能給誰一點溫暖。可它們就是緊緊地握在一起,平靜地交錯在春風中。

    宋寄鼻翼翕合,好幾次張口想說點什麼,但大概是藥物作用,他連表達能力都退化了很多,怎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眼看他表情越來越痛苦不安,焦躁得不知道要怎麼辦。

    「小寄聽話,」釋傳恨不能站起來,將宋寄攬進懷裡安撫。他朝宋寄疲憊地眨了眨眼睛,「乖……到我面前來……」

    胸腔里的憋悶感讓他說話的速度放慢了很多,與少年時鋒利截然相反,緩慢的語速,溫柔的語氣像空中淺淺飄動的花瓣,能讓慌亂不安的宋寄慢慢靜下來,乖乖地湊到他面前只靜靜地看著他。

    「不用說什麼……」釋傳抬手在宋寄的頭上推了一下,寬大的帽檐滑落,宋寄的五官立刻變得清晰,一雙清澈的眼睛看得釋傳心臟拉扯著疼。

    釋傳覺得很累,懶得再將手縮回來,索性一下一下地蹭著宋寄的頭髮。

    他懶聲說:「我想來看看你,看看你就好。」

    宋寄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索性將頭靠在釋傳腿上。過了一會,他突然想起什麼來,抬起頭來拍了拍自己,含糊不清地說道:「乖。」

    隨後又覺得自己沒表達清楚,但想不起來要怎麼表達,低著頭皺著眉想了想,又拍了拍自己胸膛,「聽話。」

    常見的情況下,很難看到一個成年男性臉上會有那麼真摯甚至可以說傻的表情,旁人看來宋寄現在的樣子的的確確符合他是精神病人的身份,瘋瘋癲癲,傻裡傻氣。

    但釋傳立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笑了笑,問面前還在積極表達的宋寄:「小寄的意思是最近很乖,很聽話對麼?」

    宋寄拍動自己胸膛特別用力,整個人都被震得發出「空空空」的聲音,差點沒聽到釋傳說的話。

    他怔怔愣了下,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又學著釋傳的話重複了一遍,「最近很乖,很聽話。」

    隨後他皺著眉碰了下釋傳鼻底的氧氣管,還蹭了蹭釋傳被磨紅蹭破的皮膚。恍若會共情一樣,宋寄抬手也捏了捏自己鼻子,嗡著聲音說:「疼。」

    「疼……好疼……」宋寄喃喃了好幾遍,他一直沒把手放下來,一直緊緊地捏著自己鼻子,哪怕因為窒息連都被憋紅了。

    有111些事情是真的得自己體會過才知道多難受,宋寄喘不過氣來,只能張開嘴呼吸,空氣和風一起流過喉嚨和氣管,整個咽喉都乾燥得像被灼傷。

    是真的很疼,很難受。混亂的思維中他能清晰地知道是真的很疼,時刻體會著這種瀕死的釋傳是真的很疼。

    護工花了點力氣才幫宋寄把手拽開,宋寄大口地喘息著,他羞愧地往後退了一點,想了想又掙扎著爬起來扭頭就想走。

    還沒來得及倉皇逃走,就聽見釋傳提高音量問他:「你就那麼不想見到我嗎?」

    「……」

    驀的一瞬間,宋寄覺得自己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怎麼都邁不開腿。怎麼可能不想,他想釋傳想得渾身都疼。

    剛剛動了氣,釋傳喉頭湧上一陣腥甜,喉嚨不自然地發出「嗬嗬」的嘶鳴,一直安靜的軀體也開始不配合地發出動靜,十分不給面子,抖得像是要跳起來一樣。

    釋傳痛心疾首,但又只能把所有情緒連同喉嚨處不可名狀的腥甜一起強壓回去。

    「我沒有……怪過你,一次也沒有,你轉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他想湊近一點宋寄,想把宋寄拉回來,但枯瘦的手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半吊在腹間除了簌簌發抖一點用都沒。

    無論護工怎麼幫釋傳按摩舒緩,這具破敗的身體還是沒辦法給一點正向的反饋。

    釋傳出來得太久,身體已經在發出警告。他煩躁的讓護工讓開,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沒離開也沒回過頭來的宋寄還愣在原地,他背著身子,手卻握得很緊,自己在和自己博弈,思念和愧疚誰也打不贏誰。徒留他蒼白的掙扎。

    「還記得……還記得我說什麼嗎?」釋傳講話斷斷續續,每多說一句話,喉嚨和胸腔就更難受一點。

    釋傳難受地喘了好幾口氣,他說:「我說過……我不想我們再有任何變數,所以如果那天……我做好了所有準備,宋寄……該自責和內疚的……永遠都是我。」

    「可是很疼!很疼!」宋寄突然轉過身來,崩潰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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