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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3:03:04 作者: 八千光年後
    「釋燃!」

    齊言和釋圍青一同對著釋燃的背影暴怒地吼出,可釋燃仍舊頭都不回,只留下一個黑色筆挺的身影。

    ——

    釋燃還是見到了宋寄,在他母親葬禮當晚。

    壓不過內心的掙扎,宋寄還是給趙燃打了電話。他心軟,擔心了好幾天。怕趙燃真的如高中時的傳聞一樣自小沒有父親,現下又突然沒了母親,在這偌大的城市難說真的會崩潰。

    他吃過孤立無援的苦,代入自己就覺得應該要和趙燃見一面,就算他現在也講不出設麼安慰的話,但至少能像高中趙燃對待他一樣,做一個好的聆聽者。

    很巧的是趙燃說自己竟然也在臨江西路這邊,宋寄只需要下樓往前走兩步就能和他碰頭。

    這就更要見一面了,宋寄幾乎沒想就答應了見面,隨便套了件衣服就下了樓。

    出門太匆忙,他忘記了戴口罩,等到趙燃跟前的時候鼻頭懂得通紅。再一看趙燃也沒好到哪裡,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滿臉的疲倦和悲戚,一看就是剛操持完葬禮的模樣。

    站定腳步後,宋寄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摸了摸鼻子靜靜地站在趙燃旁邊,良久後堪堪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趙燃沒有搭腔,他目光甚至都沒停留在宋寄身上,他一直看著街對面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

    宋寄以為他傷心過度,正要絞盡腦汁再擠一句安慰的話說出口時,趙燃扭過頭問宋寄:「你抽菸嗎?」

    宋寄點點頭,殷切地掏出香菸,遞給了釋燃一根,順帶著自己也點燃了一支。

    趙燃抽菸很使勁兒,一口下去菸灰能燃燒掉好大一截。這種方式很傷肺,也很容易被嗆到。但人處於傷心時,什麼舉動都不過分,宋寄也不好開口勸阻。

    突然趙燃叼著煙,抬手指了一下對面一個穿著精緻的女人,問宋寄:「你知道她看起來為什麼那麼累麼?」

    順著趙燃的手指,宋寄抬眼看過去,那個女人穿著打扮都無比精緻,墨綠色麂皮高跟鞋將她的腳背襯得很白。但因為太冷,女人使勁兒緊了緊自己的大衣。她的妝花了大半,遠遠看上去斑駁的妝容更顯得女人疲憊不堪。

    宋寄抿著嘴想了一下,隨口答道:「大概是剛應酬完吧,你看她身後就是高級飯店。」

    趙燃冷笑了一聲,他搖搖頭,像講故事一樣開口說道:「不是的,她精心打扮是因為今天是她和他丈夫的結婚紀念日。她花了大半個月的工資在這家飯店訂了一桌平時捨不得吃的法餐,卻遲遲沒有等到丈夫。打電話去催,電話那頭卻是丈夫的情人接的。她現在站在路邊,不知道何去何從,心裡在考慮是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接著過日子,還是殺了有外遇的丈夫。」

    這番話毫無根據,但宋寄卻清楚地知道不是麼有這種可能。正是因為有這種可能的存在,宋寄再看向那個女人時竟然生出來了一股那個女人快要哭出來的感覺。

    他瞪大眼睛想把思緒拉回來,隨即他指了另外一個姑娘,一個拖著拉杆箱的姑娘。

    「你看這個就不一樣,她肯定是剛來這座城市打拼的年輕人,今晚正在搬家到新租好的房子裡呢。」

    一直到現在 ,宋寄都沒意識到為什麼要和趙燃站在江邊吹著冷風玩這種無聊又摸不著頭腦的遊戲。

    這世界每個人都不一樣,他和趙燃憑什麼要站在路邊去空口猜測別人經歷了什麼。

    可趙燃好像喜歡上這個遊戲一樣,他還是搖搖頭,一本正經地又抽了一口煙,吐出煙圈後慢悠悠又開始講起他的「故事」:「她本來都已經要和男朋友結婚了,但未婚夫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悔婚並把她趕出去了。不得已他只能一邊哭,一邊連夜找房子。」

    說著他還揚了一下下巴,用下巴對著那個女孩接著說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她好像都沒來得及穿內衣。」

    宋寄嚇得臉瞬間紅了起來,根本不敢往女孩的方向去看。儘管冬天大家讀穿得厚實,那麼遠的距離根本看不到任何異樣。

    「別……別這麼看人家……趙燃你……」宋寄嚇得臉說話都磕磕巴巴的,但不知道怎麼,腦子裡卻一直迴蕩著趙燃的話。一遍又一遍,每一個簡短的故事,都有可能真的發生。無論是撞見有外遇的年輕妻子,還是半夜被趕出門的可愛女孩子。

    她們是不是真的經歷了這些事?

    她們會不會變成下一個宋清薈,下一個宋寄?

    趙燃是真的愛上了這個遊戲,他笑了起來,指向另一個深夜穿著外賣衣服的女人。

    「她正在和前夫打官司,想把自己的兒子要回來。可是他沒有固定工作,名下也沒有房子,在這座城市,唯一真正屬於她的,只有她屁股底下的這輛二手電動車。她已經好多年都沒有見到她的兒子了,她都快忘了她兒子具體長什麼樣了,只記得……」

    說著趙燃往宋寄的臉上看了一眼,挑了下眉說:「只記得,她兒子的耳垂有一顆小小的藍色的痣。」

    宋寄沒有搭腔,揣在口袋裡的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

    因為太用力,大衣下的胳膊有一點點顫抖。

    如果當初,他真的被父親送到另一座城市去,那宋清薈會不會也不記得他了?

    趙燃又笑了起來,這次他指的終於不再是女性。而是一個滿臉紅光,西裝革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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