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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3:03:04 作者: 八千光年後
可不同於宋清薈的身體,釋傳的身體顯得乾淨非常多。
除了額頭還有後頸有些稀疏的汗液外,他近乎整個身體都蒼白和乾燥。不但蒼白,還很涼,宋寄要投好幾次毛巾才能把他身上擦得暖和一點。
但釋傳和宋清薈最大的區別,是肢體。
記憶里釋傳青春期的時候身材就很好,無論是站著還是走著,都像一棵挺拔的樹。雖然瘦,但是因為熱愛運動所以也充滿了力量感。宋寄特別喜歡和釋傳並排走的感覺,特別是被釋傳拉回到他內側的時候,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被保護著的感覺。
沒想到再次審視這具身體的時候,這具身體會變得綿軟不堪。無論是將手抬起來,還是撈起他的腿,都覺得像用筷子挑起一筷麵條,除了往下沉和軟趴趴沒有別的什麼感覺。
更別說什麼像一棵小白楊。
宋寄突然有點鼻酸,不是像先前回憶起過去這幾年的那種委屈和難過,就是單純在解開釋傳睡衣扣子後看到他身上觸目驚心的疤痕時止不住的心疼。
後頸一道長長的疤痕,前胸也有一條。怎麼看都覺得疼,疼得宋寄在觸摸的時候指尖都在簌簌發抖。
釋傳裝得太體面,以至於就算都躺在同一張床上睡了半宿了,宋寄仍然保留著一點僥倖,覺得釋傳還能好,還會好。但這一刻粉碎了他所有的僥倖,無論是先前兵荒馬亂的痙攣,還是現在觸目驚心的疤痕,都在直截了當地告訴宋寄。
——釋傳不會好了。
宋寄不是不死之軀,釋傳同樣也不是神祇。
都是肉//體//凡//胎,宋寄會累得不想睜開眼睛,釋傳也會因為天降橫禍而命懸一線。
忽然宋寄被輕輕拍了一下,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才發現釋傳已經醒了。不知道他醒了多久,宋寄一直沉浸在自己感性的世界裡,都不知道釋傳盯著他看了多久。
釋傳戴著氧氣面罩,說話聲小得都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宋寄抓著毛巾抹了把臉,俯下身湊近釋傳的嘴邊才聽清釋傳的話。
「怎麼……趁我睡著……吃我豆腐呢?」
這時候再看釋傳,發現他眼睛好黑,盛著滿滿的溫柔和一丁點兒玩笑。
就是這麼一丁點玩笑,讓這個房間裡的哀愁一瞬間消弭了很多,連宋寄都繃不住笑了起來。就是剛剛才哭過,又這麼冷不丁地笑起來,再是天仙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他吸了吸鼻子替釋傳把衣服扣子扣好,嘟囔著罵道:「都要死了,還能開玩笑……」
罵歸罵,幫釋傳扣扣子和蓋被子的動作倒是輕緩,生怕被子壓到釋傳似的。
因為釋傳身體特殊,護工今晚一直都在房間裡守著,宋寄拿起毛巾轉過身看到還有旁的兩個人時突然間更加不好意思起來。想起剛剛自己觸摸釋傳時,眼淚都掉到鼻尖了,在兩個護工眼裡得多好笑。
不過宋寄是個心眼特別直的人,摸清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以後,就算有點不好意思也不會有太過的表現,只徑直走到衛生間將毛巾和水盆收好。
出來的時候釋傳已經將氧氣面罩換成了氧氣管,護工朝宋寄笑笑,「先生已經沒事了,您要是困的話可以先去休息了,整宿陪著您也累。」
宋寄一點都不困,他搖搖頭反過來說:「既然沒事了,你們就先出去吧,我還有話要和釋傳說。」
他垂下眼看了看釋傳,釋傳雖然已無大礙,但看著還是虛弱得很,眼睛都只是半闔著。唇瓣隱約透著青色,讓人覺得這氧氣面罩是不是取早了。
護工也為難地看著釋傳,一時間不知道該走該留,見釋傳點了點頭,其中一個護工微微,拉了一下身旁一同共事的,兩個人留下了一句早點休息便退出了房間。
護工走後宋寄就一點不客氣地掀開了被子鑽了進去,和昨晚不一樣,他今天貼著釋傳貼得特別近。在釋傳感覺不到的地方,宋寄的手甚至是覆蓋在上面的——他還記得釋傳今天輸液的時候跑了針,現在手背上還有一個大大的鼓包。
前幾分鐘還說有話要和釋傳說的,現在宋寄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側著身一手揉著那個鼓包,一手撐著腮目不轉睛地看著釋傳。
「怎麼哭那麼凶?」釋傳先打破這份寧靜,他身下墊著的枕頭多一些,這會看宋寄覺得宋寄的眼皮腫的厲害。他道:「都哭成三眼皮了。」
聽釋傳說話還有些喘,呼吸不勻稱,說話帶著氣音,有些咬字就不是那麼清晰,但賦予了釋傳另一種調調的溫柔。
宋寄又吸了下鼻子,頭很自然地埋進釋傳的肩頭,眼睛還在釋傳肩膀上重重地蹭了幾下。
他抬臉問釋傳:「現在還腫嗎?」
墊在腦後的枕頭有點軟,釋傳不好轉過頭,只能艱難地側過去一點。他對上宋寄的眼睛,還是紅得跟兔子一樣,搭上他那顆粉色中長發,還真有那麼一點像兔子。
釋傳扯了扯嘴角笑了下,「不腫了。」他頓了下,「不過以後別哭了。」
釋傳每說一句話,氣音就更明顯一些。宋寄不放心,生怕釋傳又像方才那樣,他擰眉問道:「真的不用戴上氧氣面罩嗎?」
「不用,沒多大區別。」先前就是他主動和護工說換了的,再說對他來說確實沒多大區別,「戴上……不好說話,也不好看你。」
那個氧氣面罩太礙事了,遮住他相當一部分臉龐,也遮住他一部分視線。對釋傳來說當一個姿勢固定住的時候,視線也就局限起來,特別是躺得太平,他是很難看得到兩邊的事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