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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36:24 作者: 四面風
兩人一起去了頂層的露台,舞池在他們下面兩層,這裡沒人來,很安靜。梁勇殷勤地給江路點菸,先看他吸了一口,急切地問道:「怎麼樣?」
江路搖搖頭,又吸了一口,這時勁兒才上來,他貼著牆緩緩地滑到地上。梁勇也給自己點了煙,和他並排坐下來。
江路倚著牆坐在地上,仰頭沖夜空吐了口煙霧,只有這種時候,時間才不是難熬的。
「操……」梁勇的聲音有氣無力的,他還嘟囔了什麼,但是似乎離得很遠,江路沒有在意,他已經完全沉溺在藥物帶來的恍惚的愉悅中。
往唇間送的煙被一隻手攔住,然後煙就被人奪走了。
江路慢吞吞地抬眼看去,以為自己是又出現幻覺了,覺得這個煙確實比之前的好,讓他的「張松」來得這麼快。
他仰頭看著「張松」,看到他將那支煙送到唇間,吸了一口。江路有些著急,忙抬手阻攔,即使在幻覺里,他都不希望張松沾這些東西。
可是他的手伸到一半就有氣無力地垂下來了,磕到腳邊的地上,他都覺不出疼。緊接著,那支已經被抽得只剩個尾巴的菸蒂也落了下來,掉到他的手邊。
「起來!」張松生氣了,用力拽江路的胳膊,江路像團泥似的被他從地上拽起來。
樓下響起混亂的尖叫聲,夾雜著椅子被碰倒的砰響。
張松扶著江路往樓下看,梁勇的別墅前停了好幾輛警車,都敞著車門,還有警察陸續從車裡跑出來。
「抓住了!」「張松」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可又時近時遠的,讓他聽不明白。
他的手被人抓著握住通往屋頂的逃生梯,身體也被人托起來。但是他渾身沒勁兒,身下的那雙手稍微卸去些力氣,他就從梯子上往下掉,又被一雙手從地上提起來。
觀眾終於發現這段鏡頭的刻意了,當拍到江路時,鏡頭裡就只能看到張松的一雙手,當拍到張松時,就只能看到江路的一截衣裳或者影子。
觀眾這時才驚覺,從舞池那裡兩人相互看到彼此後到現在,他們的臉再也沒有同時出現在同一幅畫面里。
江路不再被逼著爬梯子了,他被一雙有力的手環住,半推半抱地弄進屋裡。整個樓都顫動起來,怒喝、尖叫、奔跑,令神志不清江路都感到恐懼,緊緊抓住唯一能抓住的手。
江路被推進一個漆黑且逼仄的空間裡,推搡他的力道很大,他後背重重撞到牆壁,震得他本就不清醒的腦袋更暈了。
櫃門外,張松死死盯了他兩秒,將門在他眼前合上。
世界徹底黑暗了。
「松……哥……」一隻手哆嗦著摸上眼前的門,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帶得整個柜子一起跟著震動,有人在門外高喊:「逮著了!」那隻手就又縮回去了。
「看看裡面!」
「這兒還有一個!」
江路蹲在柜子里瑟瑟發抖。
「別動!警察!」
「再來兩個人!這裡有人拒捕!」
「小心——他有刀!」
「追!別讓他跑了!」
「……松哥……」
凌晨時分,江路踉蹌著從柜子里撲出來,腿僵得不會走路了,在地上膝行了兩步才歪歪扭扭地站起來,扶著牆往外走。
從他這一層開始,就已經是一團狼藉。燈如混亂開始前那樣大開著,燈火通明的景象,樓梯上散落了一些個人物品,到了樓下更是亂七八糟,桌椅東倒西歪,食物、飲料、衣服散得到處都是……一個人都沒有。
江路嚇得腿軟,上半身幾乎是趴在樓梯扶手上,一邊驚慌地張望一邊小聲喊:「松哥?……松哥?」
音樂早停了,偌大的別墅只剩他一個人的說話聲。
到了一樓,他看到有人從外面走進來,在大廳里張望著,臉上是混合了畏懼的好奇。
江路嚇得忙縮到一個沙發後面。
那個看熱鬧的人不敢往裡走太遠,看得過了癮後就快步離開了。江路悄無聲息地下了樓,通過窗戶看見他走遠了,才敢用他最快的速度離開。
他用雙腳從當年的郊區走回市里,到家時全身都濕透了,整個人看起來幾乎要虛脫的樣子。
那麼多眼淚和汗水,終於讓他清醒了。江路一進門就撲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梁勇的父親落馬了,依附他而生的所有人都跟著倒了霉,除了江路。
他沒日沒夜地思索那個恐怖的夜晚,終於在混亂的思維中想明白了——因為張松故意把人引走了,才換得他平安無事。
戒斷反應和悲痛同時襲擊著他。他回到家後就把那些煙和藥片都扔了,在家裡強制給自己戒毒,沒有替代藥品做緩衝,這一過程簡直生不如死。
狀態好一點的時候他就出門,四處打聽張松的消息。最後,他是在市政府門外的牆上看到了判決書,有好幾張,他在第一張看到梁勇的名字——
死刑。
江路直接暈厥去過。路過的人看到他躺在地上,過去掐他人中,把他掐醒了。江路一睜眼立馬爬起來趴到牆上挨個看後面的判決書,他這幾天沒有洗過澡、沒有換過衣服,像片爛鹹菜一樣地貼在牆上。
張松的名字被寫在第四張判決書上:吸毒、拒捕、襲警、聚眾淫亂,有期徒刑十年。
下一個鏡頭,江路推著自行車出現在畫面里。他整個人煥然一新,衣服自然已經換了,而且是很規矩的白襯衣和牛仔褲。頭髮也理過了,之前任其瞎長的頭髮理整齊了,竟然顯出從前做學生時的青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