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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36:24 作者: 四面風
其實同樣的,江路也離不開他們這群人。只有和紅大姐、小軍、小上海他們待在一起,他才覺得自己是正常的,是無罪的。
他只是在每次聚會後沖張松抱怨幾句罷了,「他今天又老看你。」「你幹嘛非得喝他給你開的酒?你自己開行不行?」
他這樣一說,張松就會笑著應道:「好,好,我那不是在跟你說話嘛,沒經心。」
但是張松從小上海家回來,小上海往他們家打電話,往張松的BP機上發消息,他什麼都不問了。
不想再生事端也好,想要一錯抵一錯也好,總之,江路選擇了默默地忍受,卻決不能說是真的不在意。
他只是想和張松把日子過下去。
然而已經發生的事,如果僅是靠閉口不提,那它就只能消失於唇邊,而非釋然於心底。它會更刺痛地橫亘在肉里,越爛越深,越來越疼。
他們的小飯桌上不再有談笑,過分的安靜令人不適,只好長時間地開著電視,用枯燥的背景音讓家裡熱鬧幾分。
江路用筷子扒了兩下碗裡的飯,突然覺得新聞主持人那字正腔圓的音調難以忍受。
「我去放個歌吧,你想聽誰的?」他忽得站起身,筷子「啪」地一聲撂在碗上。
整頓飯都和他沒有目光交流的張松此時終於看向他,示意他先別說話——
男主持人神情莊嚴地念著新聞稿:「……在迪吧、夜總會、歌廳等公共娛樂場所販賣和吸食的情況相當普遍,種類繁多,僅公安禁毒部門發現和收繳的毒品海洛因就達70餘種。公安部門決定加大打擊力度……」
兩人聽到「加大打擊力度」幾個字後,皆是面色一緊。
江路躊躇道:「這個……應該和我們沒關係吧?」
張松比江路早生了幾年,對前幾年的一些事印象更深刻一些,憂慮就更多一點,「那種事……幾年就要來一回。我們還是小心點兒吧。」
江路點點頭,等新聞播到國際新聞的部分,他見張松不再關注了,才關上電視,打開抽屜翻找磁帶,「王傑的歌可以嗎?」
「隨便。」
江路臉上有幾分悻悻,垂頭將磁帶放進收音機里。
等音樂響起後,張松為彌補剛才的冷淡,主動問道:「要不我們也買個vcd,我問了一下,現在沒那麼貴了,兩千出頭就能買一台不錯的……」
江路忙說:「不用,不用買……錄音機就夠用了,挺好的。」
最開始江路喜歡去梁勇的舞會,不單是因為黑燈舞會刺激,還因為他那裡有很多打口碟,都是國外的新歌,國內買不到的。
他微微垂著頭,手指在那台飛利浦的錄音機上輕輕地摩挲著,「錄音機也挺好的。」
張松和他一起聽起歌來,江路漸漸將身體靠在柜子上,側耳傾聽似的微微歪過頭,輕聲道:「多好聽啊。」
好聽嗎?又是「道別離」、又是「沒有你」的,張松皺了皺眉,忽然說道:「以後我們也少去那些地方吧。」
江路轉過身來,「嗯?」
張松看向他,「就是歌廳舞廳那些地兒,咱們以後不去了。」
江路一開始沒太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眼裡漸漸閃爍起來。他忙偏過頭,掩住自己激動的神情,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巧得很,沒一會兒,小上海就給張松的BP機發了條消息,喊他出去玩兒。
張松把BP機遞給江路,「你照著這個號碼給他回一句,說我們不去了。」自己則去洗碗。
江路拿著他的BP機,怔忡了一會兒才打過電話去。小上海那邊一聽是他,立刻恨恨地掛了電話。
江路也不在意,放下電話後輕輕地笑了一下,拿著張松的BP機翻起以前的信息。
最近小上海給張松發了不少信息,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松哥,我們認識五年了,你不能不理我。」「小軍喊你出來喝酒。」「紅大姐請我們吃飯,晚上八點老地方。」「我和小軍在一起了。」「松哥,求求你給我打個電話吧!」「張松!你過河拆橋!」「松哥……」
江路飛快地往前翻,看到自己發的那些信息,「我走了。」「你再不回話,我們就算了吧。」「張松,給我回電話!」「松哥我好餓啊。」「松哥,我不餓,我等你。」
江路把那些信息一條一條都刪了,假裝那些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也許事實最終不盡如人意,但誰都不能說他們沒有爭取過。
只是生為同志,總會比正常人多一些倒霉。他們的日子剛有幾分起色,就又有禍事找上門來了。
先是張松那個被退婚的未婚妻找上門來,帶著自己娘家的一幫兄弟們砸開他們的家門,在他們家裡一通打砸。
混戰中,張松得知他們是由弟弟口中得知這個地址,讓他備受打擊。
這一場混亂的群戲,讓凌笳樂和沈戈不可避免地又掛了彩,尤其是沈戈,他替凌笳樂擋了一棍子,手臂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腫起一大片。
連他們自己都數不清了,為了拍這部戲,他們究竟受過多少皮肉之苦。
副導演大罵那名失手的群演,沈戈倒沒什麼怒氣,還勸了兩句:「當時情緒都上來了,沒控制住也是正常。」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受了傷,稍微處理一下,拍攝還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