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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30:50 作者: 簾重
趙想容伸手扯下台面的一枝菖蒲,慢悠悠地玩了會,才嘴角含笑說:「親愛的,我的閒心快趕上你的優越感那麼多了。」
身邊的人鬨笑成一團。
大家顯然更尊敬也更偏愛趙想容,沒人搭理那個香奈兒太太。場面只有幾秒的冷寂,話題很快轉到別的更輕鬆的方向。
趙想容舒適地靠在沙發里,任人給自己一縷縷地仔細卷著頭髮,繼續看著手機。等髮型師結束後,她仔細照了會鏡子,拎起包,直接推門走了。
但等回到家後,她發現自己依舊帶著情緒。
不僅如此,趙想容居然被氣得一晚上都睜大著眼。
其實以往,她在工作和生活里聽這種明里暗裡踩別人的話不要太多,甚至她自己也愛說愛聽。時尚圈先天就有動不動覺得別人丑挫胖的刻薄傳統,大多數時間就聽個樂,不能當真。
但到了凌晨兩點,趙想容目光依舊盯著插在床頭的乾花。
已經腐爛到只剩枝幹的虞美人,枝丫凝固在半空中。她一直沒扔周津塬曾經送給她的花,打掃房間的阿姨可能誤會什麼,插到花瓶里。
趙想容心裡當然知道,今天為什麼要出頭。只是因為周津塬也在德國,他就算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倒也不致於在美髮沙龍被一個長舌婦議論吧?
自己看周津塬,是不是也像她父母看孫子,戴有一層濃厚的濾鏡,不允許別人說不是。在以前,她確實為他加了玫瑰色的濾鏡。但是等離婚時,濾鏡無情地碎成一地玻璃渣,她看清了周津塬的真正樣子,感情也就消散光了。
但為什麼她今晚還睡不著覺,難道對周津塬還有什麼殘存的濾鏡。
趙想容想不明白。
她再盯了會,翻身坐起,想把乾花枝扔到垃圾桶里。
但握上去沒幾秒後,突然一痛,她哎呀聲迅速鬆開,嬌嫩掌心多出了幾道傷口。她慍怒地抬頭,才發現那束已經乾枯的虞美人,儘管謝了花、掉了葉,風乾脫水,但那長長的花梗上居然還留有不少細微的刺,近看才察覺。
那一瞬間趙想容臉色蒼白。
她突然意識到那可能不是濾鏡。愛,其實是特別經得起凋謝的玩意,甚至在植物腐敗人碎裂後,仍然能像一根刺般惡毒存在,而那根本不是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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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剩下的每一天都過得飛快。
巴黎節日氣氛非常濃,幾大百貨商店已經布置好每年最為隆重華麗的街邊櫥窗。杜樂麗花園沿路都是聖誕嘉年華,小木屋裡面閃耀著黃色的燈管。
趙想容之後被約出去逛了幾趟,坐了兩次摩天輪,在鐵塔旁邊那棵巨大聖誕樹下合了影。
元旦的那一天剛剛好是一個星期日。周津塬在周五晚上,就從柏林趕來巴黎。
巴黎連續三天都下起了雨夾雪,陰雲密布,非常潮冷。
周津塬沒有打傘,他很入鄉隨俗,整身德國人的做派,就是套著黑色衝鋒衣直接防雨。還好坐車來的,走進屋時,肩膀處有點濕漉漉。
他是下了飛機直接過來,於是先問她:「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趙想容朝著冰箱,歪了一下頭。周津塬便拉開冰箱,三開門的冰箱裡面堆滿了食物,但所有東西加在一起絕對不超過1000卡路里。
他不禁微微煩躁。
以周津塬對她的了解,趙想容絕對會囤積一些稀奇古怪的垃圾食品。他先從裡面取出三盅凍得很冷的燕窩,當糖水直接就喝了。甜的食物多少緩解情緒,等回過頭,卻發現她正靠在中央台邊凝視他。
趙想容果然說,存酒的小冰箱有上午剛買的粉鑽生蚝,冷凍室里有急凍的蟹腿肉,柜子里還有唐人街買的什麼粉絲湯。
趙想容頓了下,又突然提議:「算了,你去那邊坐著,讓我來幫你做飯吧。」
曾經結婚多年,周津塬幾乎沒怎麼看到過這位親自下過廚,他不禁稍微挑眉。趙想容卻站在旁邊不耐煩地拍拍手,等他讓道。
他依言讓開。
趙想容還是沒什麼廚藝,但糊弄人不差。何況,家裡有好的食材。切了小半盤西班牙火腿,往烤箱扔了一盤龍蝦燴麵,青紅相間,偏東南亞的做法。在等待的功夫里,又拿了小刀、生蚝、檸檬和兩個高腳杯。
她問:「喝酒,還是可樂?」
周津塬說:「可樂配龍蝦也太反巴黎。」
趙想容把餐刀遞到他手上:「巴黎人民天天都用法棍搽盤子,你不嫌他們low?」她直接決定,「我也得喝點兒酒,否則呢,受不了和你這種人講話。」
周津塬沒有吃完。
他告訴自己,趙想容難得一見的下廚,多少應該捧場。但對著她,又知道她根本不在意。趙想容的腦子裡不怎麼存在「浪費食物」這種觀念,她也不拿這個要求審判別人。
果然,趙想容連好不好吃都沒問,她邊喝酒邊玩手機。等到他擦手時,才說:「吃完啦?我以為,你至少裝下樣子,幫我收拾桌子。」
「稍等。」周津塬靠在椅背上,然後說,「我很喜歡你為我下廚。」
周津塬這次來巴黎,是準備明晚參加一個醫學的年末會議。趁著氣氛好,他頓了頓,問趙想容要不要一起參加。
趙想容興趣缺缺地講了句:「再說吧。」又低頭開始玩手機。
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