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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30:50 作者: 簾重
    趙想容這次回國,主要跟司姐商談新刊事宜。

    以前在國內不覺得,但在巴黎,趙想容遠程圍觀司姐和Patrol龍爭虎鬥,腦殼都跟著疼。她打算從自己腰包里掏一部分錢入股,這樣以來,她不僅僅是主編,話語權也更大。不過,趙想容自己是雜誌社員工,這樣不符合內部規定,趙父知道了,直接提出以他們企業名下的一個小公司入資。

    司姐和雜誌社董事會那裡沒什麼強烈的反對。獨立運營的新刊是份額外開支,紙媒生存的條件越來越小,除了數字廣告、實體活動,本來就四處要求資金流入。何況,趙家還額外掏出一筆資金打公益廣告,說支援「職場性騷擾零容忍」,大家各取所需。

    合同很快在雙方法務過目下籤完。趙父趙母平日裡都是大忙人,跟女兒交代幾句,各自坐車忙生意。司姐跟趙想容聊了沒幾句,也被叫去開會。

    又剩下趙想容獨自站在路邊,出了會神。

    她晚上約了跟自己去新刊的小編輯吃飯。中間空著幾個小時,她讓小芳開車,陪著自己去了城外陵園,到許晗和許晗祖母那裡靜靜地坐了會。隨後以趙想容的風格,她拿出卸妝濕紙巾,把墓碑表面擦拭一遍。

    回程的路上,小芳隨口說某P2P最近爆雷,蘇昕好像把一大筆錢投進去,損失大半。又說蘇秦終於把他母親安葬,不知道從哪兒借了一小筆錢,繼續參加選秀集中營,卯足勁繼續當愛豆。至於他的前金主,孟黃黃毅然決然地加入蕭晴的貴格教。

    分享會上,孟黃黃當著眾人,把蕭晴和她爸爸的故事講了一通,場面極度尷尬。

    趙想容無所謂地聽,直到小芳講到最後一個八卦,她才翹起紅唇。

    小芳瞥她一眼,豁然開朗。

    「這麼損的招數,孟黃黃靠自己估計想不出來,看來,背後有高人指點。」

    「會是誰呢?」趙想容眨眨眼,做作地配合著。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會。小芳遲疑了下,想問趙想容打不打算看完依舊躺在醫院裡的趙奉陽。趙想容仿佛猜到她想什麼:「不見,我誰都懶得見。這次回國是跟爸媽有個交代——他們往我新刊里投了錢。」

    小芳嗤之以鼻:「因為你是他們的女兒。」

    「所以呢?」趙想容繼續低頭回著她各路朋友和工作夥伴的微信,半真半假地笑說,「爸媽願意支持我事業,是我的幸運,又不是他們的義務。領情是最基本的素質吧。再說以紙媒的前景,我當主編也很難買得起私人飛機。但我老媽老爸真的挺有錢的,我覺得能從他們那裡,再誆一大筆錢,買架私人飛機之類的。」

    小芳啞然。

    趙想容嘻嘻伸手捏了小芳的下巴一下,說給她帶了個墨鏡當禮物,又繼續無聊地回自己那堆微信:「快點開車!」

    市區內的晚高峰依舊堵車。

    車水馬龍再配著霓虹燈,遠處天空整個呈現成一股灰紅色的迷霧。周津塬沒有跟去他父母家。從葬禮返回的路上,他獨自把車開到一條僻靜的單行道。

    他沉默地坐了會,終於以一種極為克制但冰冷的手勢,從副駕駛座上拿起趙父退回來的小盒子。

    掀開盒子,裡面原封不動地躺著再次被退回來的兩枚金戒指。只不過,多了一條細細長長被絞斷成幾節的腰鏈,還有那把黃金打造的精緻小鎖。趙想容又重新將它們全部退回來。

    周津塬低頭看著,喉嚨里什麼要炸裂開。

    他想給趙想容打一個電話,但預感到這是錯誤的舉動。他討厭去想趙想容又會怎麼說服她自己,他們根本不應該在一起。

    周津塬將男戒重新戴回在自己的手指,他選擇平靜地開車回家。

    門口鞋架處,有個行李袋半開,零散地扔著幾件衣服。周津塬回國後忙他爺爺的葬禮,沒時間處理這些行李。他洗完手後抽出樂譜,先在鋼琴前獨自坐了會,從一個樂譜的小節處開始彈。

    彈著彈著,在鋼琴聲中,周津塬發現他正低頭凝視著自己的手,極度穩定,依舊是外科醫生所驕傲特有的靈敏手指。此時此刻,他只想返回科室,出診,值班或者做手術,隨便選一樣,用高度集中的工作把自己思維和舊生活重新牢固地釘起來。

    周津塬練了很久的琴,合上琴蓋。

    他拎著行李,走到洗衣機前。清一色的男裝中,摻雜著一件女士內衣和上衣,那是臨走前,硬是從趙想容身上剝下來的衣服。他當時想帶走一些她身上的東西回國。如今才發現,這行為有點扭曲和病態。

    周津塬看著它,但沒有伸出手觸碰那些衣服,不想讓自己顯得更扭曲和病態。

    他將衣服悉數倒進洗衣機,加洗衣球,按下洗滌鍵。但轉身走開沒多久,寂靜的公寓裡,突然迴蕩起一陣咣當咣當的響亮噪音。

    從洗衣機內壁傳來的噪音。

    原來,他不小心把她的鑽石表也夾帶在衣服里一起洗了。

    周津塬懸起的心重新落回胸口。

    「人都不在我身邊,怎麼還是那麼聒噪?」他評了一句,依舊帶著那股呼之欲出的倨傲。

    等周津塬垂眸,伸手從濕漉漉的衣服裡面掏出冰冷女表,鑽石璀璨發亮,時針顯示的是東一區的巴黎時間。他也明白,方才那句挖苦的唯一作用,是讓內心的痛苦越發深邃清晰了一些了。

    趙想容只在國內待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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