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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30:50 作者: 簾重
調音師校正音準走了之後, 周津塬用碧麗珠擦完琴鍵,用ipad當琴譜,為蘇昕磕磕絆絆地彈了一首蕭邦。
鋼琴仿佛很難彈奏出悽苦悲憤,它的聲音, 總是亮堂中帶著孤獨, 節奏帶動著旋律,像是河灘邊垂下的鞦韆和滑梯,音符循環交融,靜謐緩慢的氛圍。
一曲終了,蘇昕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蕭邦的《離別曲》。」周津塬說。
蕭邦說,每當有一個女人離開自己, 他都會寫一首圓舞曲。根據古典樂迷統計,蕭邦這一輩子總共寫了20首圓舞,傳記作者推測他至少寫過36首,無論如何,數量未免有點多。
周津塬曾經為許晗彈過,但當時她什麼表情?周津塬已經忘了。從許晗車禍後,他幾乎不彈琴了。
蘇昕整個人劇烈地心跳。她輕聲說:「我一直想學鋼琴。」自嘲地笑笑,但她家的情況,自身如浮萍,哪裡能學鋼琴。
周津塬放下琴蓋,抬腕看表,他晚上打算參加大學校慶,就跟蘇昕說:「我晚上有事。」
女孩子比男人要更敏感,周津塬剛剛眼底略微不耐煩的表情,蘇昕沒有錯過,她有些受傷,但臉上沒有露出分毫,也隨意地說:「咱倆吃完飯再走?」
周津塬忽地問:「你最近缺錢嗎?」
蘇昕一愣,周津塬拿起手機給她轉帳兩萬:「買點自己喜歡吃的。」
蘇昕覺得受了侮辱,把錢迅速地轉回來:「我不缺錢,我最近幫著一家美容院,已經賺錢了。」
周津塬抬起頭,蘇昕以為他會繼續追問,他卻很索然無味地看著那鋥亮的鋼琴。
他知道趙想容最近也招聘,微博上一直在給她們雜誌社校招頁面點讚。她在離婚後,就發了個微博狀態「女人只要狀態好,就有無數的機會與男人」,非常可笑。
周津塬抵達大學時已經是晚上。
他們醫學院有自己獨立院校,和本校分開的,相隔四公里。周津塬讀書時只有參加活動,以及讀博的最後一年,才會來到本校校部。
周津塬應該回他的醫學院部,但半途,把車開進了本校部。
拿校慶入場券展示,保安不情願地放行。
本校部今年又建立一個以富豪命名的體育館,很多路道,繼續拓寬。周津塬緩慢地開車,他對這裡非常陌生,只有路過圖書館才覺得眼熟,那裡原先種滿銀杏樹,是個靜謐的小花園,門口有各種名人的人像雕塑。
也就在這條路上,他被趙想容叫住。
這時候,周津塬從後視鏡看到一個紅裙窈窕背影,有點眼熟,他隨後把車停到一輛本田的後方。
趙想容被司姐催促,在校招時跟了兩天Patrol。Patrol的履歷很光鮮,借了個小階梯教室,開了個時裝編輯的職業分享會,現場會收簡歷,和進行簡單面試。
趙想容和她那幫大學同學都有聯繫,但對母校感情一般,在台下百無聊賴地坐著。好不容易結束,立馬溜了。
她的手機要人臉解鎖,趙想容只能走到路燈下解鎖。這是非常舒爽的夏夜,大學校園總有股低頭往前走,前方突然有人直直地站著不動,趙想容心裡莫名咯噔了下,抬起頭,看著熟悉的高大輪廓。
「趙想容?」周津塬走過來,他說,「果然是你?」
他看見趙想容,以前,她每次見到他都是從心底里的開心,媚媚地主動跑過來,他從來見過比她更用力的女人。但此刻的瞬間騙不了人,趙想容的表情就像有人往她嘴巴里撒了把鹽。
趙想容迅速移開目光,她打心底一點也不想要這種偶遇。
周津塬看趙想容懷裡一堆文件,他隨手接過來,翻了下,是一些大學生給他們雜誌社投來的簡歷。
趙想容立刻搶回來,做了夫妻太久,即使離婚,有些親昵還是很無意識。情境迭換,她很討厭周津塬這麼理所當然的態度。很令人反感。
趙想容不打算和他招招呼,甚至對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也不感興趣。
她繞開他準備走,周津塬卻叫住她。
「我來參加校友會。」周津塬頓了頓,他平淡地說,「在A禮堂。知道在哪兒?」
不出周津塬所料,趙想容身為學渣之恥,逃課太多,對旁邊酒吧停車位的熟悉度都比學校更多,她也不知道A大禮堂具體在哪裡,茫然地左右看了眼。
有年輕的大學生路過他們,都是青春的小姑娘。趙想容突然想到了蘇昕,她冷冷地想,周津塬現在和蘇昕在一起呢,他又找到自己,怎麼,男人都那麼賤嗎?
她還以為,周津塬可能好一點。
兩人僵持片刻,她突然退後兩步,決然放棄正道,掉頭走進旁邊正在修葺的工地里。
周津塬早習慣趙想容各種天馬行空的行為,但稍微一愣,知道她是孩子氣地不想見他。
他獨自站立著,不知道自己來這裡找趙想容做什麼。
水泥地上都是裝修垃圾的薄板和鋼條,有紅白的摘牌立著,寫著「工地危險」。周津塬凝視著趙想容鑽進小樹林的位置,隱約記得,這裡挨著湖。
過了會兒,他也走進去。
「出來,我有事要問你。」他微微提高聲音,聲音在夏日的夜晚不大,但非常清晰。
周圍靜悄悄的,也許趙想容走進這小樹林,是沿著其他道路走了。
周津塬掏出手機,撥了趙想容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