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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30:50 作者: 簾重
趙想容管不了這事,移交其他同事,一個沒留神,對方已經把她拉入群聊。
剛結束完會議,一個小編輯Midas拉住趙想容。每年五月前後都是辭職高峰,果然,對方說房東催房租,雜誌社開得工資低,城市工作壓力太大,不想幹了。
趙想容想了想,她說:「先加班,我今晚請大家吃羊蠍子火鍋。」
周津塬認為時裝編輯都是一群自戀狂,趙想容也認為醫生都有不同程度的心靈扭曲。她當初追周津塬,見識過醫學生不少的聚餐,胸外每次都點豆腐,那些醫學生討論說嫩豆腐就像肺一樣難夾。而脊椎外科聚餐選在羊蠍子火鍋店,趙想容見證過周津塬用十五分鐘的時間,拼湊出一個完整骨架。
今晚坐在熟悉的羊蠍子店,她苦口婆心地說了許久,Midas說再考慮考慮。
時尚編輯的跳槽流動很高,永遠有新人,但永遠有人走。問題是,每次招人都要培養至少半年才順手,趙想容儘量控制著人員流動。
Patrol和她都屬於領導,但和她手下的編輯沒那麼親密,主動付完款,就準備走。趙想容同樣提前告辭,她晚上要和司姐匯報工作。司姐最近成為某電視劇的時裝顧問,連個影子都找不著。
在路上,趙想容隨口問Patrol,自媒體這麼發達,大家為什麼還要買紙質雜誌。以及,紙制雜誌的編輯崗位能存在多久。
Patrol理所當然地說:「世界上有很多好的東西,但是,最優秀的編輯永遠知道怎麼從中挑出最好的,分享給讀者。紙媒影響力減少,編輯還是永遠有存在的價值。」又說,「那個 Midas 估計留不住。雜誌社馬上要去你母校招人。」
趙想容懶洋洋地搖頭,招聘是特別累且不討好的活兒。再說,雜誌社又不是她開的,有專門的人事部,她管這麼多幹什麼?反正永遠有實習生可用。
Patrol很煩她這種態度,譏嘲幾句。
趙想容就跟他有句沒一句地聊,氣氛不太熱絡但很輕鬆,她和Patrol一起走過街道,回去加班。
春末晚風蕩滌全城,他們並沒有看到蘇昕正躲在牆角,看著他們。
蘇昕以前讀高中,有幾個欺凌同學的大姐大,也長著趙想容這樣的明麗面孔。有的時候,蘇昕是羨慕趙想容的張揚,這種人大概一輩子都不理解別人的苦難。
蘇昕終於等周津塬參加完院裡組織的知識競賽,兩人去看那場拖延許久的話劇。
周津塬從醫院直接趕去的,停車到話劇院門口的停車場前,那裡有條長巷子可以穿進去。他微皺了一下眉,隱約覺得這地方有點眼熟。往四處看了眼,但演出要開始了,他快步前去取票。
蘇昕和周津塬落座在前排,舞台上方的帷幕還拉著。
她把手機調成靜音,蘇秦就在這個時候發來張自己練舞的照片,他已經判若兩人,髮型和衣著都非常時髦。弟弟讓蘇昕想到了趙想容,那非常浮華且盛氣凌人的圈子。
話劇開始了,蘇昕看了眼周津塬,他正專注地注視著舞台,黑衫黑褲,那張臉靜止得時候總像是在審視一切。
周津塬突然說:「別盯著我,看前面。」
蘇昕慌忙轉頭,他又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要來看話劇?」周津塬說,「專心點。」
那一刻,蘇昕腦海里有很多碎片化的疑問。她知道很多許晗的事情,周津塬從不避諱提起他的初戀,語氣非常溫柔。但是,他永遠對趙想容三緘其口。可是,周津塬那天叫了趙想容的名字嗎?蘇昕原本以為,周津塬憎惡她。
話劇中場休息,蘇昕輕聲問周津塬:「你渴嗎?」
周津塬搖頭,依舊心不在焉地看著前方。
蘇昕默默無語地坐在座位,實際上,她自己買水喝的,但周津塬沒表示,她也只能陪著他。
看完話劇,蘇昕在路邊等他,周津塬獨自取車,看著劇場沿街那條長長的小巷。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冒出來。
他獨自走進小巷,在腦海里搜刮各種線索。
周津塬走了十分鐘,直到一個藍色標識在前方,停住站住腳步。趙想容在那天清晨,指使他東拐西拐,來到這家民政局。他們當初是在這裡辦理的離婚手續。
周津塬向來不怎麼瞧得起趙想容,他完全不掩飾這點。
趙想容就是典型草包,用不管不顧和叛逆凸顯自己的存在感。她玩那套,他早就成了公立學校里打架和成績雙料第一的孩子王。他極度肆意過,比趙想容走得更遠,有資格對她的任性無動於衷。
但是,周津塬沒想過,這草包居然能瞞天過海,他甚至感覺不到她聽力問題的存在。如今回想,細節多如牛毛。
他倆有很長的冰封期,周津塬冷落她,她自己活得很好。趙想容在別人眼裡懶洋洋,但他知道,她內心是存有股好勝心的,就像麋鹿角,遠看精美,摸上去卻硬而粗糙。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這段關係的主動者。放下魚餌,她咬住。他在這段關係里很累,一直容忍著她的胡鬧。可是最近幾天,周津塬總會想到,她當初在兩人婚禮上說的那句「謝謝」,認了命似的卻又不甘心。
周津塬轉頭往外走,他每當這時候,都會想到許晗,或者讀讀她的信,恢復平靜。
但是,許晗去世太久了,連許晗的祖母都過世了,許晗的臉和蘇昕好像有隱隱的重合。只剩下他驚鴻一瞥的照片,那個紅衣女孩正冷漠嘲諷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