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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30:50 作者: 簾重
    他們的車開到墓地,趙想容終於不哭,但她的臉都青了,吃了兩根冰激凌,牙齒發冷。

    她被前夫氣得胃疼,不打算說話。

    第46章 46

    兩人將車泊到停車場, 慢吞吞地上山。

    周津塬從後車廂拿出兩捧非常巨大的白色菊花花束,齊齊都抱在懷裡。趙想容則什麼也沒帶, 雙手插兜,在後面跟著他。

    半山間, 人少, 旁邊不停有同樣捧著花束的人沿路上行。清明節剛過去不久,道路依舊貼著嚴禁山火的警示,旁邊有山民背著塑料筐,向掃墓者賣那種面人, 和各種用紙紮成的祭品。

    周津塬快步走了會, 覺得不對。一回頭, 身後的趙想容果然不見了。

    她沒買祭品,但是向路邊的小販買了瓶水喝, 站在路邊喝。

    周津塬索性站在道路中間等她。

    男人捧著大束的花,相貌出眾,在稀疏的掃墓人群里非常扎眼。過了好一會,漂亮的掉隊者懶洋洋地趕上來。

    趙想容握著礦泉水瓶, 很挑釁地看了看他。周津塬也沒露出不耐煩, 他說:「B區19535號,第82排。」

    她愣了下,周津塬繼續說:「待會和我走散了,你在那裡等我。」

    「這是什麼?」

    「墓位號。」

    頭頂上陰雲密布,氣壓很低。周津塬淡淡地說完後,轉身就走。

    趙想容望著前方熟悉的背影, 身型,體態,脾氣……人還是那個人,她總覺得,他有點變了。

    許晗祖母去世,趙想容難過之餘,心情實在萬分沮喪和忐忑。

    她有預感,這又是一輪鬧劇和苦情劇的開始。許晗祖母心梗去世,周津塬絕對半信半疑,他又要揪住自己,責問是不是她,或者趙奉陽做的手腳,然後人命和人命疊加在一起,他們和許晗的舊事,就會永遠地、無窮盡地追查下去。

    趙想容非常累,她抽空去醫院檢查,醫生已經發出嚴厲警告,讓她不要關注外貌的美不美,要在日常穩定佩戴外置儀器,她的左耳聽力在三十歲後開始下降。最近這幾天,趙想容沒有和塗霆視頻,因為熬夜會讓耳鳴越發難熬。

    就像個黑洞,有些人在十幾歲追著兔子掉下去,再也沒有力氣爬出來。不是每個人都有愛麗絲夢遊記的奇遇,她一直忍受病痛,因此沒注意到周津塬也越來越扭曲,也許,他會露出那種報復和狂躁的一面。

    但是,周津塬表現得很平靜,他好像打算把這件事到此為止。他妥善地安排了許晗祖母后事,沒有舉辦遺體告別,很快送到殯儀館火化,將老人入土為安,甚至還邀請她來到這裡。

    趙想容覺得她思維有點混亂,只能跟著周津塬往前走。

    周津塬帶著她,兩人穿過棋牌般密密麻麻的墓碑,終於來到一塊無字墓前,停住腳步。許晗祖母的骨灰中午才會有專人送過來,等落碑後,才算長眠於此。

    他們站在半山腰,山勢低緩,是春末所能呈現的鬱鬱蔥蔥的綠意。四處都是銀白色的墓碑,有些墓碑很舊,有些墓碑很新,有的墓碑上面擺著凋謝的鮮花,布娃娃,和經過風吹雨打後乾枯的各種祭品。

    趙想容莫名震撼,卻又有一點兒的害怕。她摘下墨鏡,小心地往周津塬旁邊湊了湊。

    周津塬彎腰,他把懷裡的一捧鮮花放在旁邊的墓碑上。趙想容好奇地看了眼那塊墓碑的名字,她輕輕地讀出來,許晗。

    許晗居然也葬在這裡!

    原來這兩塊緊挨在一起的墓地,是在周津塬在許晗去世時候,他一併買下來的。早在十幾年前,周津塬就決定替許晗祖母養老。

    周津塬半蹲著,仔細地把許晗墓碑旁邊的雜草揪乾淨。趙想容轉身,留給他隱私。她從來沒問過許晗葬在那裡,因為她知道,周津塬會處理得很好。他真是個痴情人,只可惜,這份痴情沒有給自己。

    不過,趙想容一直猜測,周津塬把許晗偷偷地移進周家的祖墳。周家是有自己的祖墳,趙想容身為長媳,她在和周津塬結婚不久,還去那看起來非常可怕的地方看過。但她完全沒有想到,周津塬居然把許晗葬到了一個偏遠的公墓里。

    兩人暫時走出公墓群,到專門供掃墓人休息的小亭子裡休息。

    公墓格外陰冷,趙想容穿著長衣長裙,但依舊上下齒輕輕打磕,緊緊地裹著自己。周津塬卻已經來到小賣部,他給自己買了小杯的冰激凌,又給她買了瓶紅牛。

    趙想容喝著紅牛,周津塬則坐在不遠處,極自然且悠閒地吃著冰激凌,靜靜地眺望公墓。他真的身體好,穿著短袖,一點也不冷。

    ……這感覺太奇怪了。

    趙想容遲疑片刻,終於坐到他面前。周津塬看了她一眼,往旁邊移了移,他這麼薄情冷麵的男人,但長著雙光華燦爛的眸子。

    「許晗當然要和自己的家人葬在一起,她不需要埋到我家墳里。」周津塬說。她一點也不吃驚他知道她想問什麼。

    周津塬已經把冰激凌吃乾淨,他其實很喜歡吃甜食,但極其的克制:「我不信靈魂轉世那套,我也不信生則同衾,死則同穴這種東西,那都是安慰活人的理念。」

    學醫的人,多少都有點達爾文主義,周津塬對「緣分」「機緣」這些事情也興趣不大。

    「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我不相信人有下輩子,更不相信緣定三生。許晗死了,這裡就是她的歸宿,讓她和祖母葬在一起,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周津塬淡淡地說,他對上趙想容驚訝的目光,譏嘲地說,「怎麼,你又要準備自己的抒情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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