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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30:50 作者: 簾重
    下午空蕩的大廳,門外突然停了一輛車,趙想容匆匆地跑進來。

    「怎麼回事?」她衝到周津塬一米前,花容失色,「我剛剛才看到你的簡訊。」

    一瞬間,兩人都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趙想容得知趙奉陽車禍,她也是急匆匆地從羅馬趕回來。

    就好像還是昨天,

    趙想容知道祖母去世的消息,她就像被敲了下頭,震驚地往後退了兩步,纖細脖子上打著蝴蝶結的圍巾,也微微顫抖。

    「她上次體檢就很不好,所以我想給她轉到更專業的療養院。但昨天,她走得很迅速,最重要的是沒有體會多少痛苦。我給你打電話,是因為她臨走前好像恢復了一點意識。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件事。」

    周津塬這番話說得冷靜流暢,毫無痛苦,至少他表面如此。

    趙想容強忍住眼淚,問老太太為什麼會突然心梗,她昨天又為什麼會激動地掐住自己。周津塬搖搖頭,疲倦地說:「你去問醫生吧。」

    「你就是醫生呀?」趙想容沒好氣地說。

    「我只是骨科醫生。」周津塬更不客氣,「我不是神,我不知道她怎麼回事,我無能為力。」

    趙想容愣了愣。太稀奇。周津塬在她面前,總是一副無所不知全能的模樣。在以前,她頭痛腦熱來大姨媽包括其他同事有什麼掛號問題都問他。

    周津塬看得出趙想容想對他發脾氣,就像她以往最愛無理取鬧似的。

    「我早上坐第一班飛機回城,一看到你的簡訊就趕過來了。」她只是呆呆地說,「我不知道事情會這樣。對不起。」

    周津塬簡短地說:「許晗的祖母不是你的責任。」他站起來往外走。

    他對趙想容沒有期待。趙想容昨天在經歷了那一切,她依舊義無反顧地奔向新歡。她才不在乎許晗祖母。周津塬對此不意外,他知道她是什麼個性。再說,即使趙想容接到電話,她第一時間趕過來,結果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他只是有點生氣。他生氣所有人都走了,自己留在原地。

    世界上和許晗有聯繫的人,又少了一個。

    >>>

    趙想容年少時在醫院裡住過很久,總覺得,所有的醫生只會溫柔地帶來壞消息。但她也知道,自己的人生離不開醫生。

    祖母的入院申請填的周津塬的名字,周津塬負責聯繫一些家屬。等處理後事時,趙想容這才知道,周津塬把許晗所有能找得到的親戚,都以他的方式幫忙安排了工作。她想自己沒有這麼多遠見,只能為許晗祖母流淚。

    趙想容這輩子流的眼淚最多的,是趙奉陽把她留在小木屋的三天。

    她在第一天的時候以為他還留在外面,哀求他放她出去,還說了很多趙想容自己都不屑的,可憐巴巴的懇求。到了第二天,趙想容的嗓子啞了,手也拍腫了,她在木箱後面摸出一大瓶可樂,裡面灌著自來水,這是園丁打掃池塘,吊在船尾用來壓重量的污水瓶。

    小女孩喝著水,她幻想了另一個形象,它跟她說話,它陪著自己。

    那形象最初非常虛無,也許一顆星星,一棵大樹,或者是一堵牆。趙想容被救出來後,她依舊在沒人的地方,跟那個形象對話。

    許晗最先發現趙想容的異樣,她比她大不了多少,與其和幻想的形象說話,不如交一個真實的筆友。可是許晗又認識誰呢,她在學校里盯上了最耀眼的周津塬,給趙想容寫了第一封情書。

    許晗不允許失聰的朋友陷入幻境,她親手製造了另一個幻境。這遊戲慢慢牽扯到太多的人。許晗開始控制不住走向,她本來想對趙想容坦誠,卻留下了一個巨大裂痕。

    周津塬幾次來這家醫院辦理後續程序,他總看到趙想容總穿著一身黑,和零零散散的親屬再去太平間。

    他倆幾乎不打招呼,直到最後一天,他終於一把拉住她:「別進太平間,你去的次數太多,不吉利。」

    趙想容一愣,她完全不知道這些醫院裡的隱晦講究。

    周津塬看著趙想容,她的雙目紅腫,顯然這幾天在真情實感地流淚。但是,他覺得內心依舊沒有感覺,很平靜,很漠然,完全不會觸動。

    趙想容喃喃地說:「我能為許晗祖母做點什麼嗎?」

    她語氣溫柔,周津塬略微驚奇。

    趙想容婚姻之外,在她的工作環境和朋友交往裡,其實都不是歇斯底里的性格,否則她也沒法有那麼多朋友。如今和周津塬離婚,趙想容不想再和他針鋒相對。至少在許晗祖母去世的節點,他們可以當幾天的友好陌生人。

    「你如果想,」周津塬忽而說,「可以再給我個電話號碼或者名片,這樣能讓我聯繫到你。等老太太下葬那天,我會通知你和你新男友過來參加。」

    趙想容退後,她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我真的是乘坐當天早上的航班趕回來,我一看到你簡訊,就趕來醫院。」

    周津塬聳肩:「哦,我就這麼一說。」

    趙想容強忍著怒氣,她本來想對周津塬發出休戰信號。但是,她內心確實被這句話勾來憤怒和慚愧感,她提高聲音:「我們離婚了,我有權力找新男友,妨礙到你了嗎?你和蘇昕在一起,我說什麼了嗎?而且就像你說的,照顧許晗祖母不是我責任,我只是發善心!」

    周津塬目光掃過她:「為什麼發善心?你認識許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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