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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30:50 作者: 簾重
周津塬淡淡地說:「你真是好本事。」
「有一件事,趙想容讓我們全家上上下下一起瞞著你,我本來也不打算告訴你,這是我一輩子對不起她的事情。但是我改變主意,不如讓你和我一起品嘗著痛苦:趙想容高燒三天,右耳朵接近失聰,左耳喪失了一部分的聽力。」
這就是趙家父母對女兒格外容忍的原因,趙想容的個性驕傲,她是不允許任何人發現這件事情。
趙奉陽看著周津塬,他說:「趙想容和你結婚,一定總找機會你吵架?她是不是經常罵許晗?她很害怕你發現這件事,她討厭別人把她當殘疾人,她很介意這個,也不允許自己太靠近你。其實,許晗和趙想容就是在醫院裡認識,她剛做了人工耳蝸,需要半年的康復治療。許晗是她好朋友,只有她在的時候,趙想容才肯說話。」
他等著周津塬說點什麼,周津塬不動聲色,趙奉陽懷疑,周津塬是否早就知道這件事。
周津塬淡淡地說:「香港這事,只此一次。別阻礙我,我不想搬出我家老爺子壓你,你也別覺得我家只有老爺子不要命。」
周津塬說完後,他就出了房間,沿著樓梯大步往下走。
將車箭一般地駛離趙宅,周津塬才知道,他的手心冰冷一片。
第42章 42
如果非給和趙想容的婚姻總結唯一的優點, 周津塬認為是坦誠。
趙想容見識過他因為寫不出來論文,滿茶几都扔滿菸頭咖啡, 整天鬍子拉渣地關在房間裡,以及最初上手術台和麻醉醫生吵架, 他在家一坐就是三四個小時地獨自生悶氣。周津塬也見識過, 趙想容邊敷著面膜邊熬夜用噴霧罐在昂貴嬌貴的道具噴上白色的蠟,這樣在後期拍攝的時候,模特的指紋不會殘留上面,以及趙想容看管的樣衣被偷走, 報警後沒有下落, 她賠笑給品牌公關打電話, 錄製了一段鞠躬道歉的視頻。
——但是,趙想容是個聽障者?
周津塬不相信趙奉陽對自己說的每一個字, 粉紅豹可是錙銖必較的性格,他看過她跳著腳罵自己渾蛋的樣子。比起別人的話,他有某種別人無法輕易扭轉的意志力。
周津塬無動於衷地把孟黃黃的雜誌和趙想容的芭蕾舞證都扔回公寓,之後幾天, 他都泡在醫院裡。
夏天要來臨了。院裡的樹木又開始發綠, 門診大廳當場掛號的時間也提前了半個小時。但骨科醫生最明顯的感覺就是石膏不太夠用,而夜間急診時的兒童患者,也開始明顯增多。
一天內,周津塬為一個六歲的小朋友縫了頭,又為另一個九歲的小姑娘縫了下巴,今晚值班則接待了一位磕破腿的小女孩。
周津塬不喜歡兒童。無論他怎麼輕言溫語, 孩子們看到這位英俊的周大夫的第一反應,都會下意識地閃躲。家長以為這屬於小孩看到醫生的正常反應,但他卻懷疑,他們看透了眼前這位成年人的硬核內心。那裡如惡魔吐著長氣形成的冰島,只充斥著陰冷狂暴的風,恐怖森冷的岩石和難以預測的深沉暴力。
他小的時候是孩子王,所有男孩子心甘情願聽他統領,因為他懂得最多,最無憂無慮,還因為他打架時會變成另外一個人,爆發的戾氣就像發了某種瘋病似的。
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現在,周津塬把一切黑暗惡劣特質都裹起來塞到柜子里,他很少討論自己內心,他是骨科最穩重可靠,態度溫和的醫生之一,連續幾年被評為優秀職工。即使在孩子爆炸般地嚎哭時,周津塬的眸子深處除了體諒,不會流露任何不耐煩。
「醫生叔叔,什麼是』先知』?」
小姑娘臨走前,淚眼朦朧地指著骨科專科門診里的宣傳標輻,那上面寫著,「天冷膝先知」。
周津塬沒有糾正小姑娘,他簡單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先知,就是形容一個人具有智慧,無私又和善的意思。」
小姑娘家長在旁邊說:「醫生真是一個文化人。快謝謝叔叔。」
周津塬打完夜班的卡,和同事交接完準備奔去教學樓。他利索地往前走,走廊迎面走來有幾位護工,他們用兩輛應急小推車推著滿噹噹醫療設備,占滿了道路,他主動側身,往旁邊避開,讓他們先過。
這時,周津塬看到一個人。
幾天沒見的蘇昕站在牆角,她未施粉黛,但露著半截胳膊,小家碧玉的嫵媚感。
「你有空嗎?」她輕聲問。
周津塬最討厭的問題類型,就是「有空嗎」「在嗎」「忙嗎」。任何人找自己,最好一上來就先把事情說了。
他隨口問:「好久不見。」
「咱倆能談談嗎?」蘇昕又說,臉色非常差。
周津塬看了眼表,還沒到七點,蘇昕來醫院未免也太早了。他有種不愉快的預感,用眼神示意蘇昕可以講話,她卻遲遲不開口。
蘇昕是從蘇秦那裡,知道周津塬開始和別的女人相親。她當時也像石頭一樣站著,過了會,胸口湧上怒火和酸澀,但又有點無力。
「你倆斷了也好,那醫生給我感覺特別凶。」蘇秦催著蘇昕把電話遞給母親,他興奮地跟母親匯報進了海選的喜訊。
蘇昕呆呆地坐在旁邊,聽母子嘰嘰呱呱的對話。她想到周津塬為她打了架,為她離了婚,他每次凝視她時似欣賞,但又好像看不出多餘感情的表情。除了這些,蘇昕就是有種感覺,和周津塬走在一起的人應該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