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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30:50 作者: 簾重
她其實就拿著視頻當電話用,自顧自說話,也不看屏幕。
畫面抖動,周津塬已經看到機場的緊急通道口,以及她身後烏壓壓的人群。
他問:「你現在在哪兒?」
趙想容訂了輛接機的車,司機打來電話,她終於看了眼屏幕,說:「我剛才給你說的話,你聽到了沒?」
周津塬又問了一遍:「你現在在哪兒?」
兩個人隔著屏幕陌生地對視幾秒,趙想容冷冷地回答:「正出差呢。」
周津塬結束通話後,把手機平放在桌面,屏幕逐漸黑下去,像一張靜止且已打出的撲克。
蘇昕離開的時候,周津塬才再次說話。「等等。」
蘇昕以為他要留下他,心裡就好像下了微雨,周津塬低頭,「我給你發個紅包。下次直接叫專車過來。」
她屏住呼吸,忍不住抱住他脖子,手指摸著他耳朵,露出小女人的嬌俏:「下次……還有下次,你不會以為,我是輕浮的女孩子?」
周津塬莞爾,沒有接她的話。他撫摸了一下她的長髮,年輕女孩子那種毛毛茸茸的質感。
「有空給我打電話。」
他的手掌下移,隨後把她推出門。
第33章 33
這段時間, 周津塬心情平靜地住在老公寓。
他再也不用打開房門,就看到陌生的紅男綠女, 扭動著身體在音樂中狂歡,或者是在36小時的工作後, 依舊得耐著性子承擔照顧趙想容的工作。她的胃不好, 碳水化合物和液體最好分開吃,但那女人經常半夜偷偷起來開冰箱,胃痛得又跑出去看急診。
還有幾次,趙想容吃完冰激凌, 帶著清甜的香草味溜到他床上。周津塬被她撩火弄得遲到幾次, 多了鎖死臥室門睡覺的習慣。有時候睡在床上, 周津塬能聽到門把手鬧鬼般地轉動,擰不開, 她又悄悄走了。
其實許晗死後的一年多,周津塬有嚴重的失眠問題。
他保送上了大學,卻整日不上課,三天兩頭地飛去澳門和馬來西亞賭錢, 和兄弟去美國打獵和宿營。痛苦在荒唐中慢慢地潛伏, 在他一個人的時候輕柔地落下。
後來周津塬選擇學醫,出乎意料地做得非常出色。
是的,他從小學習能力就強,但「很好」和「出色」之間,有決定性的差別。第一次看大體老師,他心跳得比許晗吻他時更甚, 那不是來自感情,而純粹是理性和指導實務的滿足。
周津塬一下子就穩定了。
他內心某部分,那些跟著許晗一起消逝的東西好像被填補上。大部分骨科手術都是血肉橫飛,但周津塬喜歡,就像他每次把白大褂洗得雪白,仿佛實踐暴力美學。
同時,周津塬變得更耐心更冷清,他變成符合所有女人想像中的所謂「精英丈夫」,病人眼中的「好大夫」。但是他的教授非常警惕:「生命不是你實驗的工具。」
周津塬似笑非笑地聽,只要給到足夠多的樣本,他就會竭力提高精準性。這道理有錯嗎?他是凡人,在一場手術里,不可能同時付出理智與情感。
這一切的一切,可能要感謝許晗。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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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昕再次來周津塬家,她坐在極其靜謐的公寓,好像身在山中的孤廟。
過了會兒,看到有什麼紅影兒晃過,周津塬在桌面養了兩條小小的,長尾金魚。家裡最多的是書,桌面是周津塬帶來的院刊,各種醫學英文新名詞,和厚厚的醫學字典。
但牆上上,多了一封裝裱好的信。她走過去看,字體稚嫩歪斜。
「你好,周同學;從今天開始,我每周都會寫信給你。你可以叫我兔子,我的生日是1月22日。」
蘇昕一字一字念出來,她驚訝地說:「我的生日也是1月25號。」
周津塬遠遠地站著喝蘇打水,他的腰非常細,不是年輕人那種單薄,覆蓋著精肉,回頭看了她一眼,他說:「嗯,我知道。」
蘇昕再把信讀了一遍,內心浮起淺淺的嫉妒,她用指尖撫摸著玻璃紙:「這是你初戀給你寫的信?」
「是她給我寫的第一封信。」周津塬繼續對著鏡面,檢查他剛掛完鬍子的下巴,側面英挺,「但許晗的生日不是1月25號,她說第一次給我寫信,不敢告訴我真實生日。那丫頭瞞了我不少事。但這點小事不影響,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
他說完這話後掃了她一眼,目光極清且寥。
蘇昕咬著唇,看了周津塬半天,哼了聲,轉身跑到廚房。
周津塬拉開椅子,繼續讀書。
過了會,廚房裡有動靜,周津塬也沒管,他打算晚上回父母家,把離婚的事說了。
沒多久,蘇昕急急地捧著一大碗麵條走出來,「砰」地砸在他面前的茶几上。隨後,用手捏著耳朵。
周津塬轉身要走,結果被蘇昕拉住。
「你去哪兒呀,喏,這是我給你煮的面。」
蘇昕年輕的臉因為忙碌微微紅了,她把長發梳成兩個馬尾,露出白皙的脖子,顯得俏生生且溫柔賢惠,正擦著手,「你不是今晚要值夜班嗎,別吃食堂啦。」
周津塬有點詫異地盯著那一碗西紅柿雞蛋面。
紅彤彤的番茄,軟金色的荷包蛋,還躺著兩根荷蘭腸,一點香油,撒著小蔥和香菜,散發出一股霧蒙蒙的人間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