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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2:59:26 作者: 雲欲生
「我現在想做的事情就是畫好手上的每一幅畫。運氣好的話,或許我能和凌溪一起奔赴我們理想的學校,然後再一起去讀我們喜歡的專業。要是能更幸運一點,也許我還能在畢業後在自己喜歡的領域待兩年。」
「但運氣不好的話,也許下一秒我的父母就會後悔他們曾經答應過我的事,命令我停下手中的畫筆,於是這幅畫會成為我有足夠的能力和我父母抗衡前的最後一幅。這兩種情況也許看上去是天差地別的,但在我這裡,它們發生的概率是均等的。所以說未來的事其實我們誰也說不準,但我只想享受當下。」
魏琛這樣說的時候,他的表情非常平靜,猶如千年無波的古井。
而事實上,他也做到了。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他一直都沒有停下過手中的畫筆,直到他遇害的前幾十分鐘,他仍在創作他心愛的作品——
那幅畫還沒有完工,但依稀可以分辨出畫上的人是凌溪,是他那時已經暌違半年沒有見過的愛人。
盛謙很難想像魏琛是在怎樣的一種心情下去創作那幅畫的。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被送到異國他鄉,上面還有自己強勢到近乎變態的母親在監管著自己。為了防止聯繫曾經的愛人,除了上學之外所有的時間幾乎一直在被監管,似乎從來都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時間——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在他生前住過的房子裡找到二十來張不同神態、不同場景的凌溪的肖像畫。在被折斷翅膀後的每一天裡,他到底是如何在牢籠里編織思念與希望的幻影呢?
盛謙不懂。然而魏琛也死了,這終究是成了一個沒有人能解答的疑題了。
其實盛謙也完全理解為什麼凌溪會一直對魏琛念念不忘,像魏琛那樣好的人,就連私交並不密切的盛謙偶爾想起都會暗暗唏噓,更何況是一向重感情的凌溪。
畢竟那可是他活了二十年來唯一喜歡過的一個男人啊。
但是,理解歸理解,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凌溪也是盛謙這輩子最重要的朋友。對於魏琛這個人,欣賞歸欣賞,難忘歸難忘,然而逝者已矣,盛謙還是不希望凌溪太過於沉溺。
說到底,魏琛走到那個結局全都仰仗他那腐朽如棺材一般的家庭和那個持槍殺人的惡魔,總之與凌溪無關。已經過去兩年多了,當初唏噓不已的朋友們早已回歸到了正常的生活。魏琛那沒心沒肝的父母在短暫的傷神後就開始火速造娃了,上個月才在圈子裡大肆舉辦了魏家幼子的滿月宴。
只有凌溪還在為這些過去而黯然神傷。似乎所有的人都走出來了,連魏琛的父母都看起來好像完全不在意這件事了。只有凌溪,只有凌溪還在為他的初戀難過。
這不公平。
但看著眼前傷懷的凌溪,盛謙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他想起門外還在和其他成員們玩著卡牌遊戲的沈深,一時有些無言。
其實他很早就有過想要組樂隊的想法,然而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事情被耽擱了。真正讓他下定決心的是魏琛的死,從前他總覺得自己有許多的時間,直到那一天魏琛死去的噩耗傳來,他才忽然意識到當初那句「所以未來的事我們其實誰也說不準」說得有多正確。
那就享受當下吧。
於是盛謙一畢業就開始著手做這件事,在他組建的過程中,幾乎是不怎麼費力地就找到了同樣出身優渥而又不那麼聽話且恰好熱愛音樂的大小楊和黎步。但在找主唱這件事上,盛謙卻犯了難。
盛謙沒有覺得自己的條件有多嚴苛,可是,他想辦法找過很多人,前前後後花了一年的時間,卻始終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個感覺。
樂隊裡的人和盛謙是同一個想法,大家都是堅持寧缺毋濫的態度。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想要的主唱,其實樂隊裡的每一個人都已經做好了找不到主唱的準備了。
但今天忽然就找到了。
凌溪不知道的是,當沈深開始唱的那一秒時,樂隊裡所有的人都暗暗交換了一個同意的眼神。看著沈深那張充滿了攻擊性的帥臉,盛謙有一瞬間的恍惚。
在大約一年前,魏琛用他的生命堅定了盛謙組樂隊的決心;而一年後,一個長得和魏琛一模一樣的少年忽然來到了盛謙的面前,於是這個花了一年時間都沒能找到主唱的樂隊找到了它的主唱。
看來和這張臉有緣分的不止是凌溪,自己不也是其中的一員嗎?
這樣想著,盛謙忽然發現自己也沒什麼立場去指責凌溪了。
和盛謙說完,凌溪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
和盛謙想的不同,凌溪把沈深帶到這裡來的目的其實是很單純的。
凌溪不否認自己一開始接近沈深的確是因為沈深被po在表白牆上那一段唱歌的視頻從某個角度來看是很像魏琛的。也確確實實因著那個視頻,凌溪來到了「夜色」,但把沈深招到盛謙的樂隊裡卻不是因為沈深的長相,他只是單純意識到沈深唱歌很好聽,並且可能是符合盛謙招主唱的要求的,於是才把沈深帶到這裡試一試。
誰知道盛謙的反應那麼大,凌溪就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魏琛,那個早已故去的愛人,每當自己想起他時總是會控制不住地傷心。
魏琛的死是凌溪這輩子的意難平。
無力地偎在椅子上,凌溪的眼睛不自覺地看向天花板,天花板上似乎浮現出魏琛那真摯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