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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23:44 作者: 九月流火
    言瑤費力想了想,不確定道:「好像是六月左右。」

    「那就是了。」江少辭回頭看向牧雲歸,「我記得你生辰在三月吧?」

    牧雲歸默然,言瑤和言霽一驚,隨即醒悟。

    原來如此。言霽有些怔松地想到,原來當時那個女子懷孕了。他經過時,她本來想求救,但是言霽忙著救言瑤,沒有停留就走開了。北海的水冰冷刺骨,就算是修士也受不住,牧笳確實可以忍一忍,等救兵到來。但那樣一來,她的孩子多半就留不住了。

    言霽不知道那個女子經歷了怎樣的思想鬥爭,竟然寧願去賭一個生死未卜的暗洞,也不願意等人營救。她還年輕,就算孩子真的留不住,她也有下一次懷孕的機會。

    牧雲歸垂著眼睛,她早就知道母親是因她而死,沒想到真是如此。江少辭馬上發現不對,他用力握住牧雲歸的手,說:「不要胡思亂想。你母親有破妄瞳,她敢那麼決絕投入暗洞,說不定是看到了什麼。」

    牧雲歸慢慢抬起眼睛,江少辭看著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蒙上水光,水色盈盈,脆弱又自責,心頓時抽疼了。他心裡怒罵慕策和言霽,臉上表情卻更加小心,用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溫柔聲音說:「這是她的選擇,她那麼用心把你養大,你怎麼能懷疑她的決定?」

    世上很多事看似是巧合,但其實都是每個人性格所導致的必然。物極必反,陽極則轉,極北之地連接著的大概率就是極南。而桓致遠、詹倩兮之流為了掩人耳目,特地把江少辭鎮壓在人跡最少、疆域最廣闊的南海。牧笳從破妄瞳中看到暗洞對面有陸地,兜兜轉轉找到天絕島,其實也完全可以預料。

    好幾個人的選擇疊加在一起,才造就了牧雲歸和江少辭相遇。

    言霽和言瑤看到這副場景,都默然不語。牧雲歸深吸氣好幾次,終於調整好心情。她剛面對言霽時就疏離的刻意,如今,她連最後那份禮貌疏遠都不想維持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但我覺得不必問了。牧薇在哪裡?」

    言霽說:「牧笳在北海失蹤後,耿……牧薇再次去找,後來有一次,她出去後,再沒有回來。」

    言瑤同樣嘆息,看表情真的很難過:「我和叔父找過很久,可惜,並沒有找到薇姨。我們給她立了長生碑,希望她能平安吧。」

    他們雖然這樣說,但屋裡人誰都知道,牧薇多半死了。牧薇為言家付出了一輩子,她將本屬於牧笳的愛全部傾注在言瑤身上。等牧笳失蹤的消息傳來後,牧薇才驚覺,她虧欠女兒太多,今生竟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了。牧薇受到刺激,不久後同樣在女兒失蹤的地方消失。

    牧薇出門時,大概就沒想著回來。她一開始就存了死志。

    牧薇對言家效忠一生,最後卻落了這麼個下場,言霽心裡不知為何覺得壓抑,長嘆道:「何必?逝者已矣,生者應當更努力活下去才是。」

    牧雲歸自從得知母親失蹤原因後就鬱郁寡言,聽到言霽這段話,她忽然變了臉色,抬頭冷冷道:「別人可以說這句話,唯獨你不可以。你可知牧薇為什麼要尋死?」

    言霽早就發現牧雲歸對他的敵意了,他覺得莫名其妙,問:「為何?」

    牧雲歸讓長福取來一個盒子,緩慢掀開,問:「我前段時間翻看庫房,無意找到一柄扇子。請問,這是您的嗎?」

    盒子中躺著一柄素紋摺扇,裝飾清雅,但是扇墜上卻少了顆珠子。言霽看到微微驚訝:「沒錯,這是我多年前用過的一柄摺扇,後來丟了顆吊墜,便不再用了。帝女為何翻出這件舊物?」

    牧雲歸說是無意看到的,但這種不值錢又被廢棄的裝飾品,除非用心找,否則怎麼可能碰到?

    言家被查抄,人走的走死的死,但所有東西都在。牧雲歸找了很久,終於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柄掉了顆珠子的摺扇。看樣式,明顯是男子所用。

    牧雲歸從錦囊中拿出璃玉珠,抬起手,展示給言霽看:「這粒璃玉珠的孔徑,和扇子上一模一樣。」

    言霽皺眉,慢慢感覺到一絲不祥:「這是何意?」

    牧雲歸將扇子和璃玉珠放回托盤上,說:「我翻看言家年志,得知您曾中過一次毒。年志上寫的很隱晦,但我查了當年的藥物冊子,時間皆對得上。我請教過宮裡醫仙,醫仙說這種藥是治療情毒的。如果沒猜錯,當年,您曾中過一種不太光彩的情毒吧?」

    言瑤眼睛在牧雲歸和言霽之間轉動,似乎有些坐立不安。言霽倒還平靜,很坦然地點頭,承認了這樁不光彩的事情:「沒錯,當時我年輕氣盛,獨自進山歷險,不慎被雪妖所傷。那隻雪妖身上……有毒,我雖勉力打死了它,卻也中毒暈倒。後面等我醒來已回到言家,家人說我被尋上山的侍衛發現,但我模糊中總記得有一個女子救我起來。我後續問過很久,言家侍衛無一見過外人,我久尋無果,後來言家出事,我疲於奔命,此事就只能撂下了。」

    「你沒有記錯。」牧雲歸冷冷道,「你確實被一個女子救了,而言家的侍衛也沒有撒謊,因為救你的人,就是言家侍衛。」

    言霽似乎想到什麼,瞳孔猛地放大。牧雲歸寒著臉,確定了他的猜測:「救你的人是我的外祖母,牧薇。她受囿於門第之見,不敢告訴任何人孩子的父親,言大夫人明明知道,卻不願意讓言家『蒙羞』,同樣裝作不知,將我母親以侍女的身份養大。後來,你們還理直氣壯讓她入宮頂罪,換取言瑤一千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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