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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23:44 作者: 九月流火
容玠看著這樣的表妹,覺得又陌生又悲哀。斷人修行,無異於殺人父母,桓雪堇恨桓曼荼,他甚至沒有指責的餘地。
容玠說:「她犯的錯,我替她扛;她欠你的,我替她還。既然你經脈受損,那就用我的。」
桓雪堇淚掛在臉頰,整個人怔住:「表兄?」
容玠是容家歷史上最有望得證大道的人,比他天賦好的沒他努力,比他努力的沒他機緣好。他先前還拜入某位隱士大能門下,前程不可限量。現在,容玠要將他的經脈換給桓雪堇?
桓雪堇愣了一會,皺著眉大罵:「你瘋了?」
經脈是一個修士最重要的基石,天地間的靈氣對所有生靈都是一樣的,但能吸收多少進入自己體內,每次引氣能留住多少,卻全取決於自身經脈。正是因此,桓雪堇經脈堵塞後才這般絕望,現在,容玠竟然要自舍經脈?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為情所困能解釋了,這簡直是入了魔障!桓雪堇確實想得到力量,但面前是護了她多年的表兄,桓雪堇不想占他便宜,便說:「你現在神志不清,我不和你一般計較。表兄,你先回去冷靜冷靜,我就當從沒聽過這番話。」
「我已經想好了。」容玠身側的劍忽然飛出,在他經脈上重重劃了一道。鮮紅的血汩汩湧出,桓雪堇見他竟然要自己逼出經脈,嚇了一跳,慌忙跑過來按住他。
血從桓雪堇手指尖流出,無論怎麼壓都止不住,瞬間染紅了腳下地面。桓雪堇用力按著他的傷口,似驚詫又似膽戰地罵道:「真是個瘋子。」
牧雲歸跟著劍的視角,眼前立刻漫上一片血紅。江少辭把她的眼睛捂住,說:「稍微忍一會,很快就好了。」
牧雲歸沒有掙扎,她確實不想看到滿目鮮紅。牧雲歸問:「經脈可以換給別人嗎?」
「可以。」江少辭手臂環在她身前,背後胸腔震動,聲音中似有嘲諷,「修仙界沒什麼不可以。主人不願意尚且可以強行抽筋,莫說容玠是自願的。」
牧雲歸想到之後的事情,默默嘆氣。容玠並不知道,他走後不久,桓曼荼就渾身濕透從河裡跑出來,看到地上的鮮血目眥盡裂。她以為,神醫死了。
桓曼荼一個人在崖底渾渾噩噩,而容玠剝離經脈,大受打擊,修為從三星跌到兩星。經脈離體的過程特別痛苦,容玠只開了個頭就被容家阻止。容家每次派人來勸他,他就作勢要自己繼續,容家沒辦法,只能尋找能人異士,儘量無後遺症、無傷害地將兩人經脈對調。
想也知道,換經脈這種法術是不能放在檯面上的,無論仙門大族會不會,明面上都沒人承認。容家也不敢大肆張揚,他們找了半年,終於聯絡上流沙城的一個邪修。
經脈是天生所賜,換經脈乃逆天而行。秘術進行了一年,其中經歷了許多波折,終於艱難成功。桓雪堇得到了更好的經脈,休養了沒兩個月就恢復如初,但容玠卻元氣大傷,連單獨出門都困難。他期間想過提醒桓曼荼,但是拿起筆,卻不知道該以誰的名義落款。
以容玠的名義揭露一切,她會痛不欲生;以神醫的名義,他又不願意繼續騙她。
從一開始他們就是錯的,不如就此停止。她已經恢復視力,「神醫」也沒必要存在了。她打定主意歸隱,桓雪堇看在他換經脈的面子上,也答應不再找桓曼荼麻煩。她真正自由了,以後,就讓她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容玠,神醫,桓家,都該從她的世界隱退了。
容玠沒有料到,他和桓曼荼再次見面,竟然是這種場合。
她入了邪,瘋魔一般打上門來。容玠乍一看到她十分驚訝,他在一線天設了許多禁制,根本沒有人會進去打擾她的安寧。她怎麼會接觸到邪術?
容玠緊接著就想到給他和桓雪堇換經脈的那個邪修。容玠氣得心臟發痛,流沙城的人,果然不能信。
容玠回想他和桓曼荼這一生,一步錯,步步錯,因為一個謊言,後面就要用無數謊言去圓。後來他拖著病軀,在外界流亡,十年清寂時光一日日走過,他突然就明白了師父當年的話。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嘗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
真正的修行,在人間。
容玠日漸避世,桓雪堇和容家人一遍遍說著復仇,容玠卻沒什麼興趣。他閉門謝客,整日對著一柄劍,腦海里一遍又一遍重複當年他和桓曼荼練劍時的過往。慢慢的,容玠參悟出新的東西,終於將凌虛劍訣前十式融會貫通。
真正好的劍法從不依賴於外物。無論握著什麼劍,無論練劍人是什麼資質,只要心裡有劍,就能發揮出十足威力。
容玠後面幾年一直在閉關,等他出關時,意外發現桓雪堇不知為何進階特別快,短短几年就已經達到三星。她頭髮高高紮起,意氣風發地和他說:「表兄,最多再有三年,我就能打通四星了。我們馬上就能回到殷城,報仇雪恨!」
容玠沉默片刻,問:「你接觸邪術了?」
桓雪堇聽到這些話,像是被冒犯了一般,美目含怒,柳眉立豎:「表兄,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在你心裡,就只能當一個廢物,不能靠光明正大的途徑變強嗎?」
容玠嘆氣:「我不是這個意思。」
桓雪堇顧念著容玠為她換經脈,後面的話忍住沒說,只是板著臉道:「表兄你放心,我和桓曼荼那個女魔頭不一樣。我得到的機緣,是仙門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