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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23:44 作者: 九月流火
    桓曼荼不讓人稱呼她為家主,而要叫夫人。她在自己的房間裡擺了靈牌,上面無名無姓,她卻成日抱著靈位,同起同臥,宛如夫妻。大家都說桓曼荼瘋了,但一個瘋子卻統治了殷城。她高壓統治桓家十年,期間只幹了兩件事。

    一件是瘋狂打壓容家,沒日沒夜派人追殺桓雪堇、容玠、桓致霖之流。另一件是尋覓復活術,想要復活一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她遇到神醫時,雙目失明,修為盡毀。她瞎他啞,她不知道對方姓名、長相、籍貫、出身,只知道他是她的夫君。

    然而,陰陽殊途,生死兩隔。時間和死亡是最公平的東西,連神都無法左右,何況一介修士?

    牧雲歸看著頗為唏噓:「難怪她最後被圈禁偏院。她就是這樣瘋了的嗎?」

    江少辭道:「誰知道。情愛皆是虛妄,既然已經死了,何不向前看,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牧雲歸搖頭,伸手接住牆外飄落的雪花。人生而七情六慾,親情、友情、愛情、子女情貫穿一生。若是能斷情,便不是人了。

    飛雪落在牧雲歸掌心,她五指合攏的那一瞬,時間空間巨變。以暴制暴終究走不長遠,桓曼荼十年暴政,還是迎來反撲。

    桓曼荼大概也預料到了。她和邪修做了交易,修為是用命換來的。這些年她肆無忌憚地消耗法力,她每一次出手,散去的都是自己的壽命,就算沒有這些人,她也活不了多久。

    桓雪堇逃亡十年,如今站在桓曼荼身前,已經成了一個堅毅的領袖模樣。桓雪堇舉劍指著桓曼荼,冷冷說:「桓曼荼,你以下犯上,倒行逆施,不忠不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桓曼荼斜倚在寶座上,眸子掃過堂下,不緊不慢問:「只有你們幾個嗎?桓致霖和容玠呢?」

    「你不配提表兄的名字!」桓雪堇暴怒起來,猛地向桓曼荼襲來,「他原本有光輝坦蕩的一生,是你害了他!魔女,受死吧。」

    桓曼荼輕嗤一聲,從寶座上飄落。桓雪堇劍風掃到寶座,莊重華麗、象徵著無上權力的家主位置霎間被劈成兩半。桓曼荼微微吃驚,怎麼會?她是用邪術修煉的,十年來能修煉到這一步全靠折壽,正常人修行怎麼可能比她快?

    桓雪堇步步緊逼,很快就將桓曼荼逼至絕路。桓曼荼越交手越吃驚,這十年桓雪堇撞到了什麼機緣,為何修煉如有神助?這般修煉速度,恐怕唯有當年的江子諭能達到了。

    但桓雪堇不可能是江子諭。若她是天才,一接觸修道就該出頭了,怎麼可能前二十年平平無奇,後面突然天賦迸發?何況,桓曼荼還給桓雪堇下了斷絕修行的藥,她喝了那麼多年,就算是天才也該毀了,何況桓雪堇本身天資並不高。

    但桓曼荼沒有機會得到答案了。她毫無意外被桓雪堇打敗,桓雪堇本來要殺了她,但她去了趟劍冢,回來怒氣沖沖地逼問:「毒婦,凌虛劍訣和劍骨在哪裡?」

    桓曼荼長發散亂,身上全是傷口。她垂著頭,慢慢地笑了:「你猜呢?」

    桓雪堇被激怒,當即讓人給桓曼荼上刑,但是鞭子即將落下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道聲音。

    桓曼荼緩緩抬頭,十年不見,他又清減許多。容玠站在門口,靜靜望著她們,不知道在看桓雪堇還是桓曼荼:「表妹,你答應過我的。」

    桓曼荼不知道容玠和桓雪堇說了什麼,最終,桓雪堇竟然真的沒有殺她,而是將她關在冷院。院子又小又荒涼,和桓曼荼曾經的住所天差地別。桓雪堇站在院子中,仰著下巴,一臉冷傲地說:「凌虛劍訣和涅槃劍骨乃桓家傳家之寶,你若是肯交出這兩樣的下落,我便看在手足情誼上,饒你不死。」

    「不用。」桓曼荼關著窗,坐在屋裡,輕輕緩緩說,「我不會說的。你們直接殺了我吧。」

    「你……」桓雪堇盛怒,又忍下,呵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動你嗎?要不是為了表兄的面子,你早已死了千次萬次。」

    「呵。」桓曼荼靠在窗邊,陽光透過窗棱,冷冰冰地灑在她臉上,「十年了,你們兩人在外面,恐怕早就有了夫妻之實,何必在我面前裝情聖?」

    桓雪堇氣得往前走了兩步,仿佛被什麼人攔住。桓曼荼沒注意外面那些動靜,她盯著光柱中飛舞的塵埃,漫不經心說:「哦,也許因為名義上我還是他的正妻,他不想委屈表妹做妾。沒必要守著這些名分,在我心裡,他早就和我沒關係了。我已二嫁,君自可續娶。」

    窗外寂靜片刻,傳來一聲輕輕的「走吧」。原來,容玠也在,桓曼荼疲憊閉上眼睛,自言自語:「蘭因絮果從頭問,吟也淒迷,掐也淒迷,不若當初未相識。」

    「恭喜你得償所願。祝二位,琴瑟相諧,白首成約。」

    外面的腳步頓了頓,隨後,窸窣遠離。

    桓曼荼靠在窗棱上,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死了。後房檐上,牧雲歸放下瓦片,十分疑惑:「她現在眼睛還是好的,為何後面失明了?」

    江少辭搖頭,他看了看夢境邊緣,說:「夢境快結束了,接下來隨時可能跳到殷城沉沒那一幕。沒什麼可看的了,我們出去吧。」

    牧雲歸眼睛透亮,問:「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殷城沉沒的原因嗎。機會就在眼前,你不看?」

    江少辭沒說話,他捂住牧雲歸的耳朵,說:「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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