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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6:07 作者: 怡然
我本是世間倉皇一狗,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而活著,命不命的有何重要?
陳清焰頓了良久,「賤命一條,無甚重要。」
第六百六十三章我會讓她看得起
玉淵沒說話,只是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
她的眼睛有一種特有的沉靜明徹,陳清焰被她這樣盯著,感覺到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最隱秘的內心。
下一瞬,玉淵唇角微微勾起,聲音清晰明亮,「陳清焰,你知道我為什麼至始至終都看不上你嗎?」
陳清焰根本沒有料到她話峰一轉,會轉到這個上面,難堪的偏過了頭。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絕路。」
玉淵眉眼間露出冷意:「你從小錦衣玉食,含著金湯匙出生,陳家,蔣家將你護得密不透風,你讀書,科考,做官……一路順風順水,最大的一個挫折便是平王倒台,永安侯府被抄,你母親蔣氏病亡。」
陳清焰聲音含著痛苦,「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夠嗎?」
玉淵呷了口茶, 「你回到蘇州府,雖貶為庶人,但陳家的基業仍在,吃喝不愁,娶了媳婦生了子,連在杜財神手下做事,都是你父親打了招呼的,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絕路嗎?」
陳清焰的目光一沉,半晌答不上來。
玉淵的目光卻格外的溫和:「絕路就是你瞎著眼,躺在空無一人的小屋裡,身體裡的毒一次又一次發作,也許下一次發作後,你就再醒不來,但身負血海深仇。」
「絕路是你四面楚歌,身後的士兵一個一個倒下,你一個人,一把刀要面對千軍萬馬,你想逃,身後是萬千無辜百姓,你沒臉逃,只有往前沖。」
玉淵微微一笑道:「你所謂的賤命一條,無甚重要,不過是氣話;當你真正走到絕路的時候,你比誰都想活。」
陳清焰的鼻子沁出汗水,心砰砰砰的像打鼓一樣的敲著。
「陳清焰,你們根本不用猜測李錦夜將來班師回朝後,會對你們如何秋後算帳,他的心裡,裝不下那麼多細小的,齷齪的東西。」
玉淵冷笑:「而我,之所以敢連周啟恆的頭髮都剪,那是因為,我想讓他活下來,讓他帶出去的士兵們活著回來。命只有一條,不分貴賤!」
……
陳清焰如何走出的花廳,高玉淵後來說了些什麼,他統統不知道。
等他整個人清醒過來的時候,杜齊剛焦急的臉,近在咫尺,「怎麼樣,她說了什麼,會不會放過我們杜家?」
陳清焰喉嚨酸澀,心口劇烈跳動,張了幾次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杜齊剛被他的神情嚇到了,失聲道:「她,她還是拿蕭家開刀,拿我們杜家祭旗?」
陳清焰搖搖頭,黑漆的瞳孔里有著很激烈的東西在碰撞。
許久,他低聲道:「杜兄,如果你不做造反殺頭的事情,杜家永遠在;還有……」
聞言,杜齊剛心頭一喜,忙追問道:「還有什麼?」
「還有……我想向你遞個辭呈。」
「什麼意思,你不打算跟著我幹了?」杜齊剛激動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她對你說了些什麼?你要到哪裡去?」
「我還沒有想好!」
陳清焰緩緩抬頭,望著晦暗的天際,喃喃道:「但總有一天,我會讓她看得起我!」
杜齊剛一臉怔愣。
……
五月十七,午時。
熱浪滾滾。
匈奴大單于赫連戰率鐵騎攻下豫州城,僅半個時辰,城破。
匈奴大舉入城,卻發現城裡空無一人,正狐疑之際,大莘十萬軍隊將整個豫州城死死圍住。
倉皇之下,赫連戰邊打邊退,下令關閉城門。
這一役,匈奴折損將士五千人,大莘折損八千人。
……
五月十八,辰時。
赫連戰休整一夜,命手下在城中覓食,誰知將整個城都搜遍了,一粒米都不曾看到。
赫連戰命人將全城的雞鴨狗牛等家禽宰殺,充作食物。
……
五月二十日,大雨。
大莘軍隊圍而不攻,赫連戰眼看食物越來越少,恨得牙齦險些咬出血來。
此刻,他終於明白李錦夜是想將他活活困死在豫州城。
入夜,他挑選親兵五千,從北門而出,試圖殺出一條血路來,哪知李錦夜早在北城門布下一萬五千人。
這一役打得天地變色,匈奴五千人無一人生還,而大莘也整整折損了近一萬人。
……
五月二十五日,風起。
由京城運出的第二批軍糧到了,大莘士兵在野外生火煮飯烤肉,香氣飄了近三里。
此刻的豫州城裡,已不見一隻活禽。
赫連戰命士兵斬殺十幾頭受傷的馬,射殺天上的大雁,以充足。
夜半,城外響起匈奴人膾炙人口的長調--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地見牛羊。
長調唱了半夜,豫州城中的匈奴人想到自己阿媽,阿爹,安答……熱淚滾滾而下。
……
五月二十八,夜,黃沙漫天。
城中再無傷馬可殺,再無大雁可射,赫連戰像頭被困的野獸,獨自在房裡苦坐了一個時辰後,決定不論生死,破城而出,誓死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