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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6:07 作者: 怡然
但他不會看錯,她眼中有淚。
什麼事能讓這位姑奶奶落淚?張虛懷頭皮頓時炸了:「你……你……」
「我什麼我,我不過是想家了!」阿古麗白了他一眼,「也值得你們一個個的趕過來,回去吧,統統回去。」
「阿古麗,出了什麼事?」李錦夜沒那麼好打發,「你臉上,藏不住事。」
沒錯,蒲類人也沒有藏著掖著的習慣。
「阿夜,我們直說吧!」阿古麗再熬不住,「你可知道你生母是怎麼死的?」
什麼叫不鳴則己,一鳴驚人?
這就是!
面前三人沒有哪個人的臉,不變的。
李錦夜脊背發涼,「你問這話什麼意思?」
阿古麗從懷裡掏出一張已然團成一團的紙,遞過去,「你自己看吧。」
李錦夜接過來,展開,上面寥寥數語,卻震得他五內俱焚--公主死於帝手。
「這紙,誰給你的?」李錦夜眼中閃過痛色,然而很快平息。
「我哪知道,就擺在我床上。」
阿古麗上前一步,直視他的眼睛:「我就問你,你阿媽到底是怎麼死的?這些年你有沒有好好查過?」
李錦夜整個人僵了一下,有過疑心,但沒查過。
他強壓下胸腔內的急火,短暫沉默片刻,道:「怕是有人居心叵測吧!」
「是嗎?」
阿古麗冷笑一聲,「居心叵測的要拿一個死了二十年的,不得寵的妃子說事?阿夜,你在蒲類生活過,你應當知道我們蒲類人的身子,別說生病,便是咳嗽都不大有,她到底是怎麼死的?病死?毒死?三尺白凌賜死?被人掐著脖子掐死?還是晃晃悠悠吊死?」
李錦夜心裡萬千的冷靜,險些分崩離析,這時,他才知道,深埋在心底最深處的懷疑,是經不起丁點的挑唆的。
玉淵擔憂地看他一眼,心中是驚濤駭浪,卻聽阿古麗又道:「你那時候還小,可能記不得,但消息傳到蒲類,我沒有一夜不做噩夢的,哪怕白天打個盹。也會從夢魘里驚醒。」
阿古麗看著李錦夜的眼睛,「是我親自為她穿上嫁衣,親自送她到五百里外,如今,我也要親自為她報仇,我要殺了那狗皇帝。」
「阿古麗!」
玉淵急得脫口而出:「凡事不可衝動,此事真假不知,又在這個當口揭出來,萬一是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的挑唆,你可就著了他的道。」
阿古麗冷冷看她,「我若是衝動,還用得著在這裡站這麼久?」
玉淵一噎,也是,以她的性子早就帶著人殺進宮裡了。
「阿夜!」
阿古麗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事你必須給我查清楚,若他真是殺我長姐的仇人,這個婚,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還有,我拼著一死,也要取他項上腦袋。」
第四百八十六章 這一刀
更鼓梆子已經敲過二更,水榭殘羹冷酒,人去榭空。
雨,淅淅瀝瀝的飄下來,越下越大,滿地皆是被打落的薔薇花瓣,花香混合著濕潤的水氣,沉重地往人衣上跌撞。
李錦夜反剪了雙手,靜靜立於窗前,隔著朱窗,他看到玉淵收起雨具,身後的江鋒手裡拎著食盒。
玉淵走到他身邊,「特意讓小廚房給你煮了一些山藥粥,弄了些小菜,晚上什麼都沒吃,用點吧。」
李錦夜側首看她,搖頭:「沒什麼胃口,你用點,我陪著。」
「你沒胃口,我也沒有,你陪我吃,我才吃。」
李錦夜心疼地看著她,不得己,只能點點頭。
兩人坐到榻前,傭人奉上粥,玉淵用了兩口,抬頭見李錦夜額邊有汗,掏出帕子去替他擦。
像有一把火燒著她,玉淵被這體溫驚醒,他在發燒--
她趕緊扔了調羹,將手指扣到他腕間,「你病了?」
「不妨事!」他笑。
怎麼會不妨事?
這人自打在南越拔過毒後,身子痊癒,還從來沒有頭痛腦熱過,剛剛還好好的呢!
玉淵急了,凝神再診,卻沒診出什麼,只衝外間喊道:「去把張太醫叫來!」
「回小姐,張太醫留在驛館,還沒回來。」
「哎啊,我怎麼把這事忘了!」
玉淵忙把李錦夜扶上床,解開他衣服上的扣子,「從脈相看沒什麼,不敢隨便用藥,我先讓人去抓副最溫的藥來,喝了發發汗,把熱先退了。」
「別忙!」
李錦夜拉住她的手:「我這是急火攻心,睡一夜就好,你去書房幫我和長衫,三爺他們打個招呼,也別瞞著,該說的說,然後早點回來陪我。」
「我不去。」
「阿淵?」李錦夜看著她,「我不露面,他們怕會等一夜。」
「你啊--」
玉淵似嗔似怨,落在他耳中,反像是撒嬌,李錦夜聽腳步聲走遠,慢慢閉上了眼睛。
阿媽,阿媽--
他在心中默念。
這個稱呼,還是在去了蒲類以後學會的,在深宮裡,他有時喚母親,有時候喚娘娘。
一個三歲的孩子,又這麼多年過去了,阿媽的面孔早已模糊,只是記得,她總是穿一身紅色的衣服,像團火似的,所到之處,能把人灼燒,連喚他的乳名都仿佛夾了一團火--小阿夜。
李錦夜慢慢睜開眼睛,水霧漫了上來。